“你自个儿过年有甚意思?父兄和妹妹又不在身边。你既把我当姐姐,怎么说我都该把你带回家,我家人也少呀,只有萝萝和我婆母,咱们待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快来啊缇娘,我大早起来,还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不来,这些菜谁吃去?”
“哦,你问有什么?”万蕙兰掰着指头数,“有花椒鹅、西湖醋鱼、酒蒸螃蟹、葱油豆腐、葱爆羊肉、糖蒸酥酪......”
温画缇两眼放光,就这样被拉去万蕙兰家。
吃完除夕这顿,等她醉醺醺回到家,长岁又递来一封信,是卫遥送的。
爆竹燃尽,一切进入安歇,只剩为数不多的小丫头抱灯坐窗边,边看雪边守岁。
寒冷孤寂的雪夜,温画缇站在院中,打开这封远道而来的信。打着灯笼光,她看见他遒劲银钩的字,在问她除夕安否。
温画缇笑了下,问除夕安,这封信送来需要车马力,看来他很早就在算时日了。
她又继续往下看,无外乎是京城的事。
卫遥告诉她,战才开始打,等到除夕,约莫要到最危急的时刻,那时他就不再写信了,叫她收不到信勿要着急。
此处他顿了笔,又寻思着写,不过或许不会着急吧?每月送去两封信,他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看,是不是对他死心了,为何一封回信也没收到。
他又说,来年春天他必定结束京城动乱,到时候他们将会迎来新朝。
最后他说,皎皎,我想你了。打完这场战,我们就成婚好不好?我来找你。
第65章世事的尽头
卫遥最后一句,显然在等她回信。
温画缇看完信纸,只是轻轻放下了,还是不打算回。因为她也没想好,到底愿不愿和他成婚。
有时候想,或许忘记会更好,谁让姓卫的老惹她生气。
有时候又想,如果全然忘记,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毕竟也有过两厢依偎的年少。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想得这样多,竟会顾虑起他的感受。如果真的全部放弃,那他送来的信,她就不会一封又一封看了。
温画缇做不出抉择,因此也没给回信。
年节过去,不久进入二月,冰雪消融。
最冷的时节已经熬过,天回暖,树梢开始抽芽,冒了新绿。
今日龙抬头,温画缇和蕙兰一块出游,清早先进庙祈福,午后出来,正逢府衙的官差在贴告示。
布告栏附近挤满人,识字的念与大家听,指着告示议论纷纷。
温画缇好奇,也拉蕙兰的手过去瞧,只见那告示上写道:世祖骤崩,乃逆贼谋权篡位所故。世祖临终曾有书,传位于皇孙珺,逆贼弑父杀兄,毁书吞果,为天下之不孝。今朝逆贼遭剿,普天同喜,新皇登基,改国号顺天,乃承皇天之眷命,必当拨乱济民,善用贤臣,兴我社稷。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万蕙兰小时候过得苦,靠种田卖菜为生,养娘没钱送她上学堂,因此并不识字。
温画缇把告示上的字念给她听,说到皇孙珺时,她脑袋里徐徐划出一个人——何珺?
卫遥是何珺的表兄,既然何珺登基,那么汴京的动荡或许已经摆平了?
温画缇继续往下念,当念到国号顺天时,突然一震。
“顺天”这个国号,也在她梦里出现过,是那场卫遥战死的梦,正是顺天元年。
都说梦里的事为假,而如今,新国号也被改成“顺天”了,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温画缇并不信梦,这样想想也就过去。
其实谁做皇帝,百姓们并不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才重要。
听完她念,万蕙兰倒是欣慰叹上一叹:“只盼咱这新帝,可以平定中原的战乱,别像前头那位一样。”
蕙兰没有见过新帝,但温画缇曾偶然见过。不仅见过,还同在山间竹院住过,说过几句话。
忆起当初,她现在有些后悔。
早知道“何表弟”会是今朝的新帝,打死她都不会那么无礼了!那时候她不待见卫遥,也冷脸相对何珺。万一此人记仇,现在要追究自己的大不敬......
不过温画缇又想了想,不知者无罪么......何珺看上去,倒是挺随和一人。当初没怪罪她,如今登基在忙,应该不至于想起她这个小喽啰。
随着新朝初立,同月,她的家人也平安抵达洛阳。
温画缇站在朱门前,远远望着那辆从青州而来的马车。近了、近了、一点点近了,她克制不住奔向家人,先与跳墩撒腿跑的小妹抱个满怀。
“阿姐,我来了!”
宁宁抱紧她的腰,温画缇蹲下,摸她的小脸蛋。仔细打量发现,小妹的个头今年窜了不少。不仅如此,人也胖了些。
温画缇捏捏她的软肉,逗得宁宁咯咯笑。随后她抬头,看见爹爹和哥哥。
哥哥正值青年,变化不大,倒是爹爹平白生了些白发。
哥哥刚说,皎皎,我们回来了。她就忍不住掉眼泪。哥哥连忙摸她的头,“别哭,别哭,如今都过去了,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哪知这样说,她哭得反倒大声。
最后哥哥只能手足无措,望向父亲大人,父亲笑着叹气:“唉,皎皎本就少哭,一年没两回,如今是高兴了才这样,你就让她哭哭。以后再想见她这样,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一说这,大家都笑了,连温画缇也破涕而笑。
和家人团聚后,她变得比以前开心不少。爹爹打算把青州老家的营生,挪到洛阳来做,大多数时候她也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