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画缇只好倒酒。正吃得热火朝天,房门忽然被敲响了。不一会儿,便有六个清俊小倌儿鱼贯而入。
温画缇愣住,朝他们打量去。
她见过京城的小倌,都是些涂脂抹粉的男人,瞧着也无甚兴致。
但洛阳这儿......似乎和她以为的,很不一样。只见他们一个个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简直是男色中的绝色!
第43章絮娘
“怎么样?”万蕙兰笑吟吟地看她,“这些小郎君的模样都不错吧?瞧瞧可有你喜欢的?若没有也不打紧,莳花馆有的是男人。”
有的是?温画缇瞪大了眼睛,看看他们,又看看万蕙兰。此刻万蕙兰一边啜酒,一边漫不经心的笑,倒真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头回见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在其眼中仿佛世俗规矩都不重要。人活着,单只为了自己快活。而偏偏这样的女子,一路走得艰辛坎坷。
万蕙兰见她错愕,摸摸她的头:“缇娘,你盯着我做什么?瞧他们呀!”
说话间,便有两个识眼色的年轻小倌,立马捧着一盅葡萄、一盅李子跪上前。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突然跪在跟前,把她吓了跳。其中一位抛来媚眼,想勾引她,故意哑着欲嗓:“这是西番来的葡萄,可甜了,娘子尝尝啊。”
“好,好。”温画缇略局促地接过,却被万蕙兰笑个满怀。
她见温画缇不太自在,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咱们洛阳的莳花馆,同样名动天下,能送到这儿的男人,多少是俊美的。只可惜咱洛阳的闺秀都不敢来,来的要么是女商户,要么就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你说那些臭男人逛青楼,也不在乎名声,为何咱们却要般般计较?”
万蕙兰戳戳她,“这些男人和你夫君相比,如何呢?”
温画缇说:“比不了的,我夫君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只可惜他不在了。”
万蕙兰拍她的肩,叹了一叹,“我记得你说过,你夫君是掉江里死的。缇娘,世事无常,我听老人家说,这种死缘跟病亡一样,都是天命。既是上天要收他,咱们也就看淡,得过且过。”
说到这儿,温画缇突然哽咽了下。她抱住万蕙兰,“不,姐姐,并不是天命。”
心里有块地方被戳开,她把万蕙兰抱得很紧。自从范桢死后,她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不曾告知过谁,只怕自己会遇到危险。
如今她远离京城,远离腥风血雨,远走他乡,这些威胁已不再让她惧怕。她说:“其实我夫君是被人杀死,而他,也早就猜到自己会死,还白白的送死。”
“白白的送死?”万蕙兰吃了惊,“在你们那儿,他可有仇家?”
温画缇点点头,范桢在朝为官,的确政敌不少。
“这不和我夫君一样吗?他知道谁要杀他,却还要白白送死。可见,此人是你们那儿有权有势的大官,他就算再挣扎也是死路一条。”
有权有势的大官?
温画缇突然开始想,范桢已经是四品大员,是官家的近侍,得官家器重。倘若上头某个官员想杀他,而他早又得知,难道就不能告诉官家吗?
一场他逃不掉的劫,挣扎也是死路一条......难道是官家要杀他?!
可他是官家的近侍,官家若想要他死,大可随便找个罪名安在身上,罢了他的官,为何连杀人都要如此隐晦?死后甚至还追封他的官阶,给了无上尊荣?
温画缇实在有些费解。
就在此刻,万蕙兰忽然又说:“或许,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要杀他的人对他而言,很是珍重,他想要护着,所以宁愿白白送死。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要杀他呢?”
七月初七,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满天的烟火落入汴京,闹市游灯,湖边停舫。卫遥刚从一处宅院出来,走在昏暗的青瓦巷。
黄昏时刚下过雨,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他撑着伞,陡然望向那片清辉的月,心中落下落寞。
皎皎云间月,灼灼月中华。
这是陶靖节的诗,她曾提过,爹爹就是从这诗给取的小字。可是后半句“岂无一时好,不久当如何”却从来没被提及,原来在说好景不长,一切像空中楼阁。
卫遥想着,胸口又开始隐隐抽疼,为什么总是忘不掉?
他暗恼地用手摁住,不就一个女人么,宁愿死也不想嫁给他,这有什么好忘不掉?
不过时间而已。他一定会娶别人的,会生几个孩子,必得让她好好瞧瞧。
水珠窸窣,卫遥脚踏树叶,走经巷角时突然听到挣扎声,像是衣帛被用力拉扯。
又有几个男人在狞笑:“救命?你在喊救命?小娘子,这儿可没人来救你,还是乖乖陪爷几个乐呵......”
卫遥脚步一顿。
他抬眸望了眼月儿,此刻已经变得黄圆,隐在阴云下。一切显得那么诡异,沉下眼,又听到除了地痞笑声外,还有别种声音存在。
他依稀察觉出什么,却还是在经过拐角出了手。
几个握刀的地痞,对他而言游刃有余,没三两下就结束了。
墙角的小娘子哭得哆嗦,急忙束衣系带。目光相遇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下。因为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尤如絮。
“卫郎。”尤如絮哭红了眼睛,低头走上前,“多谢卫郎相助,否则我可就......”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出去再说吧。”
等走出昏暗的青瓦巷,鹊儿几个丫鬟也正好赶过来。
她们跑得满头大汗,拉住尤如絮左看右看,“娘子...娘子可有受伤?奴婢们真是该死,一个不慎竟让贼人带走了娘子!奴婢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