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你能听见吗?”她无数次这样轻声问,指尖拂过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我们离开b市了,在路上了。大福很好,泡芙也很好,大家都在…你一定要醒过来…‘昆仑’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回答她的,只有他平稳却疏离的呼吸,以及石髓恒定的微光。
每当夜深人静,房车停在相对安全的隐蔽处,徐昊和林修轮流守夜时,程陌会坐在顾沉身边的黑暗中,听着他微弱的心跳,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忧虑几乎要将她淹没。三千公里的未知,强大的敌人可能尾随而至,顾沉的沉睡不醒…像三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她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石髓,汲取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秩序之力,强迫自己冷静、坚强。
大福似乎能感受到主人心底那份深沉的焦虑。每当这时,它会安静地走到程陌脚边,将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用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传递着无言的忠诚与支持。有时,它甚至会轻轻叼起在角落里打盹的泡芙,放在程陌的另一边,仿佛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她:你还有我们,不是一个人。
车窗外,景色在缓慢地变化。b市边缘扭曲的废墟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广袤、更加原始的荒野地貌。冰封的平原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枯死的树木如同指向天空的黑色利爪。灰绿色的浓雾依旧如影随形,但地势开始有了起伏的征兆,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山脉模糊而巨大的轮廓——那是太行山余脉的影子,也是他们“高地走廊”的第一道屏障。
两辆钢铁堡垒在荒芜的大地上坚定前行,碾过沟壑,爬过缓坡,如同移动的孤岛。车内的生活仍在继续,有琐碎的烦恼,有短暂的欢笑,有林修和大福之间持续上演的、让人啼笑皆非的“战争”,更有程陌那化不开的、深沉的忧思,如同背景音般萦绕在“青松”的车厢里。
通往“昆仑”的三千里路,才刚刚开始。在这移动的钢铁家园中,希望与焦虑并存,日常的烟火与末世的残酷交织,而唤醒沉睡的守护者,是女队长心中永不熄灭的祈愿。大福警惕地注视着窗外翻滚的浓雾,泡芙在温暖的猫窝里翻了个身,程陌握着顾沉的手,目光投向远方山脉的阴影,未知的旅程,还在脚下延伸。
第63章程陌昏迷
时间在车轮与荒芜大地的摩擦声中流逝,刻度是灰蒙蒙的天色与一成不变的死寂荒野。离开的第三天,距离b市废墟已经有百公里了,太行山余脉那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在浓雾中显得愈发清晰,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青松”号房车内,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
顾沉依旧沉睡。他安静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石髓在枕边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暖金色光芒,如同守护着他的小小太阳。呼吸平稳悠长,体温也回升到了接近正常人的水平,但那双能洞察秩序与混乱的熔金色眼眸,始终紧闭着。这无声的沉睡,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程陌。
程陌坐在顾沉身边的单人椅上,手肘支着膝盖,手指深深插入发间。她强迫自己盯着摊开在升降桌上的地图,上面被林修用不同颜色的标记笔圈点勾画,标注着路线、潜在危险区和可能的补给点。
然而,她的视线却无法聚焦,焦躁和忧虑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思绪。三天了,顾沉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只是这样无声地存在着。车内原本因大福和林修的“互动”而产生的些许轻松气氛,早已被这份沉重的静默消磨殆尽。徐昊驾驶时眉头紧锁,林修敲击平板的声音也透着烦躁,连傲娇的大福都显得有些恹恹的,大部分时间都趴在顾沉的沙发旁,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忧虑望着主人。
只有泡芙,依旧无忧无虑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探索,偶尔蹭蹭程陌的脚踝,发出细小的喵呜声,试图引起注意,却往往被忽略。
压抑,太压抑了。
程陌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沉虽然倒下去了,但是她还在,这支队伍的需要主心骨。队友们的士气需要提振,紧绷的神经需要短暂的松弛。她站起身,动作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利落。
“徐昊,找个相对开阔、背风的地方停车休息。中午了,给大家改善下伙食。”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徐昊和林修都愣了一下。徐昊很快反应过来:“好嘞!前方一点五公里,国道拐弯处有一片废弃的砂石场,地形相对开阔,视野良好,适合短暂休整。”
“就那里。”程陌点头,目光扫过依旧沉睡的顾沉,然后转向厨房区,“徐昊,停车后你通知一下‘方舟’的陈阳他们,中午一起。”
她走到厨房区,拉上那扇小小的折叠门,隔绝了大部分视线。集中精神,空间异能无声发动。光芒微闪,两只硕大、带着冰霜、肉质鲜红、散发着淡淡膻香气的冷冻羊腿,出现在料理台上。这是她当初在新西兰的牧场囤的羊,空间的牧场里一茬又一茬的小羊出生长大再被宰杀,仓库里有不计其数。
程陌的动作麻利而专注。她找出房车配备的便携式燃气烤炉,搬到车外预定停车的区域。用锋利的战术刀剔除羊腿上多余的脂肪和筋膜,然后在厚实的肉上划出细密的花刀。她翻找出珍藏的香料:粗盐、黑胡椒、孜然粉、辣椒粉、蒜粉、迷迭香碎…混合均匀,用力揉搓在羊腿的每一寸表面,进行充分的按摩入味。最后淋上一些珍贵的橄榄油,封住风味。
当两辆钢铁巨兽稳稳停在废弃砂石场的背风处时,程陌已经在车外架好了烤炉。炭火被点燃,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空气,带来一丝暖意和生机。两只经过充分腌渍、色泽诱人的羊腿被架在了烤架上。
炭火的温度,油脂滴落发出的滋滋声,以及那逐渐弥漫开来的、霸道而诱人的烤肉香气,如同拥有魔力般,瞬间冲散了车内车外沉闷压抑的空气。
“方舟”的车门打开,陈阳一家走了出来。小虎和囡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鼻子用力地吸着空气中那久违的、属于“正常生活”的香味。林静搀扶着陈阳父母,两位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带着期盼的笑容。陈阳虽然依旧虚弱,但气色好了不少,看着程陌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感激。
徐昊和林修也下了车,活动着筋骨,贪婪地呼吸着这带着肉香的空气。大福和泡芙也跟着跑了出来,大福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但鼻子也不时地朝向烤炉的方向抽动,泡芙则好奇地在烤炉安全距离外蹲坐着,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旋转的、滋滋冒油的肉块。
程陌专注地翻动着羊腿,用刷子小心地涂抹着用蜂蜜、酱油和香料调制的简易酱汁。油脂在高温下融化,渗入划开的刀口,将香料的味道更深地逼入肉中。焦糖色的外壳逐渐形成,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孜然和焦香,霸道地占领了这片小小的空间。阳光艰难地穿透浓雾,洒在滋滋作响的羊腿上,跳跃的光点如同希望的火花。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大家围在烤炉附近,聊着天,主要是关于路线、天气,以及对前方太行山脉的猜测。孩子们叽叽喳喳,囡囡兴奋地描述着她“看”到的远处一只奇怪的、长着三个尾巴的松鼠,估计又是变异体,引得大家一阵莞尔。林修甚至难得地没被大福嫌弃,因为他正拿着平板试图分析那“三尾松鼠”可能的生物信号特征。大福则尽职地在稍远处巡逻,偶尔回头瞥一眼香气来源,尾巴尖微微晃动。
看着队友们脸上久违的放松和期待,看着孩子们兴奋的小脸,程陌紧绷的心弦似乎也松动了些许。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这顿烤羊腿,值了。
时间流逝,羊腿的色泽愈发诱人,外皮焦脆,内部的肉汁被完美锁住。程陌用战术刀尖刺入最厚实的部位,流出的汁水清澈,表明火候已到。
“好了!”程陌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她拿起隔热手套,准备将一只烤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羊腿从架子上取下来。“徐昊,把这只给陈阳他们送过去,趁热…”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程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羊腿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她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手中的隔热手套“啪嗒”一声掉落在砂石地上。紧接着,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队长!”
“程陌姐!”
“汪汪!!!”
惊呼声和犬吠同时炸响!离得最近的徐昊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在程陌的后脑勺即将撞上坚硬砂石地面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托住了她。
陈阳一家和林修也瞬间围了上来,脸上血色尽褪,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程陌双目紧闭,脸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紫。她软倒在徐昊臂弯里,身体冰凉得吓人,没有抽搐,没有高热,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般的安静!
“怎么回事?!”徐昊的声音都变了调,他迅速检查程陌的脉搏和呼吸。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呼吸浅促而冰凉!体温…他的手触碰到程陌的颈侧,那触感让他心头巨震——冰冷!如同触摸一块深埋地下的寒冰!
“快!抬上车!林修!拿医疗箱!陈阳!照顾好老人孩子!警戒!大福!最高警戒!”徐昊嘶吼着,瞬间接管了指挥权。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而微微发颤,但指令却清晰无比。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徐昊的怒吼如同惊雷,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
林静立刻护住被吓呆的小虎和囡囡,陈阳父母也赶紧拉着两个孩子退回到“方舟”车门边。陈阳强撑着,和徐昊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程陌抬上“青松”房车内,安置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就在依旧沉睡的顾沉旁边。两张苍白的面孔并排躺着,形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林修连忙地翻出房车配备的、相对完备的急救医疗箱。他的手指都在发抖,额头冷汗涔涔。“体温!快测体温!”
电子体温计冰冷的探头塞进程陌腋下。几秒钟后,刺眼的数字跳了出来:32.1°c!
“三…三十二度?!”林修的声音带着惊慌,脸色比程陌还要白,“严重低温症!怎么会这样?!”他迅速拿出便携式心电监护仪,颤抖着给程陌贴上电极片。屏幕上的波形微弱而缓慢,心率低至每分钟40次以下!血压也低得可怕!
“不是低温症那么简单!”徐昊低吼,他经历过极寒环境,知道低温症的症状。程陌的冰冷是由内而外的,她的身体仿佛主动放弃了产热。而且,她倒下前毫无征兆,没有失温环境,没有落水,没有大量失血。
“空间异能反噬?还是石髓…”林修猛地看向枕在顾沉头边的那枚“小金蛋”,又看看程陌。石髓的光芒依旧稳定地滋养着顾沉,但对近在咫尺的程陌,似乎没有任何温暖作用。
“快!保温毯!暖宝宝!所有能发热的东西都拿来!热水袋!”徐昊一边指挥,一边迅速解开程陌的外套,将厚厚的保温毯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躯。林修找出所有的化学暖宝宝,撕开激活,塞进程陌的腋下、颈侧、腹股沟等核心区域。林静也跑了过来,用热水袋装上温水,小心地放在程陌的心口和小腹位置。
然而,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收效甚微。程陌的体温依旧顽固地徘徊在32度左右,如同被冻结在了这个危险的临界点。她的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地维持着,像一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人偶,除了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再无其他反应。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贴在惨白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