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有些诡异,岳迁说:“老岳,你记得吗?”
杨老头背着手离开,“什么老岳小岳……”
村民们围过来,几乎都是见过的脸,但他们的眼神,显然不认识岳迁。岳迁也不再问,快步朝岳家方向走去,然而面前的一幕让他倍感心惊。
哪里有什么岳家?那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
岳迁有种撞鬼的感觉,背脊上蹿起一丝凉意。他又往尹家的方向走,那里倒是有房子,但尹家和安家原本位置的是两户张姓村民,他没有见过他们。
岳迁像个误入恐怖片片场的外人,在村里疾步走着,村民们都向他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嘉枝村是个没有旅游资源的小地方,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常住的人不多,忽然来个形迹可疑的外地人,自然引人注意。岳迁顾不上这些,不停寻找印象深刻的地方,终于,他来到周家。
周向阳遇害前,周家可谓其乐融融,门上贴满了春联、窗花。此时周家却大门紧闭,看着像是没有人住。岳迁在门外站了会儿,有个村民叫他,“李老太早就被她儿子接城里住去了。”
周苍索早逝的妻子就姓李,岳迁忙问:“那周大爷呢?”
村民愣了下,“老周?死多少年了!”
村民闲着没事,一边编簸箕一边跟岳迁唠嗑。说这李老太既不幸又幸运,嫁了个短命的丈夫,三十多岁就守了寡,一个人拉扯儿子,好在儿子很有出息,在工厂里当组长,媳妇也孝顺,前些年夫妻俩就把李老太接城里享福去了。
岳迁问:“是不是周乐强?”
“对啊对啊,咱村出去的,乐强算是有出息的了。”
“那周乐军呢?”
“什么周乐军?周家就这一个儿子。”
有周家,周乐强却是独生子。岳迁蹙眉走在巷子里,听见吵架的声音,循声望去,是邱家。汪秋花刻薄又尖锐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她骂的是邱大妹,岳迁快步来到院门口,只见邱大妹垂头坐在矮凳上,神情姿态和“那边”如出一辙,只有衣服从冬天的臃肿变成春天的单薄。
汪秋花的话都和“那边”没多大区别,但岳迁听了会儿,听出不同。
“你这条蛀虫,嫁不出去就算了,你不会自力更生啊?你还要祸害我到什么时候?我怎么生了你这种东西?你弟弟妹妹都能出去打工,你呢?”
弟弟妹妹?
邱金贝是在城里工作没错,邱二妹和邱三妹也打工去了?
汪秋花骂累了,看见一俊俏高挑小伙站门口,脸色一变,眼睛都弯起来,“小伙子,你找谁啊?”
“我……”岳迁干脆问:“二妹在家吗?”
汪秋花一听,居然是来找邱二妹的,更高兴了,“二妹在城里呢,你是她呃……同学?”
“对,同学。”岳迁问:“听我们班长说,她去城里找了好工作,我这不也想去城里打工吗,就想来请教请教她。婶子,你知道二妹在哪个厂吗?”
汪秋花乐得不行,“还请教,你这孩子,说话文绉绉的。进来坐进来坐!”说完转身瞪邱大妹,“你还戳那干什么?滚!”
邱大妹仿佛没有脾气,一声不吭地进屋了。
汪秋花看岳迁那眼神,差不多已经将他当成女婿了,“我们二妹啊,进城有两年了,给人当教练呢,还把三妹也带出去了,不过还是金贝更有出息,白领!”
汪秋花一口气把三个子女的情况抖出来,邱金贝和“那边”差不多,坐办公室,但没有带女友回来过,汪秋花更没听说过柳阑珊。邱二妹本来和邱大妹一起家里蹲,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跑去城里赚钱,在健身房做教练。汪秋花起初看不上,但邱二妹过年时给了她2000块钱,她心里就舒服了。去年邱二妹把邱三妹也带走,邱三妹现在在摇奶茶,还送外卖,听说很累。汪秋花翻着白眼说,邱三妹还没给家里寄过钱。但想想赖在家里的邱大妹,汪秋花又觉得邱三妹还行。
岳迁问到三人现在的工作地点,将他们都夸了一通,汪秋花听得眉开眼笑,“年轻人就是要进城,找我们二妹吃个饭啊!”
最后,岳迁去了刘珍虹家,不出所料,住在这里的是一户他并不认识的村民,周围邻里没人听说过刘珍虹的名字。
没有岳家,纸钱和元宝无从烧起了,但岳迁还是往山坡开去,路上思索,嘉枝村没有岳家、尹家、安家、刘家,而出了事的周家,早早去世的是周苍索,没有周乐军这一支,邱家没有柳阑珊这个假媳妇。安修是凶手,柳阑珊和周向阳是被害人,凶手、被害人、侦查者,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其他人像是npc一般刷新。
不对,尹莫为什么也不存在?还有老岳。
岳迁在山路上停下,他是侦查者,不存在有一定道理,但老岳和尹莫,尤其是尹莫,不该也不存在。
“啊——”岳迁又想起了一个人,也是案子里最大的疑点,失踪的王学佳。
刚才还在村里时,岳迁忽略了王学佳,这时突然想起,连忙开回去。
和尹家一样,王家也不存在。岳迁本来抱着一丝希望,王学佳失踪得太诡异了,会不会穿越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第32章归乡者(32)
岳迁回到家中已是晚上9点,薛锦发消息来问他今天好些没有,夏临叮嘱他按时喝药,不要怕苦,还点了草莓千层闪送到家。
喝完药,吃了草莓千层,岳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一睡着,就梦到了尹莫。
尹莫穿得还挺喜庆,暗红色的羽绒服,提着一串鞭炮,朝他招手,邀请他一起放鞭炮。
岳迁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打起精神出门。昨天从汪秋花那里打听到邱二妹和邱金贝上班的地方,他要去会一会这两个“熟人”。
跟着导航出发,岳迁意外地发现,邱二妹工作的健身房离市局不远,岳迁还在那附近吃过饭,从未注意过楼上还有个规模不小的健身房。
上午,健身的人不多,上早班的教练也少。岳迁站在玻璃墙外面,看见有些陌生的邱二妹。
她穿着黑色的背心和健身长裤,长发扎成高马尾,身体结实匀称,蜿蜒的线条透露着充满力量和朝气的美,她的下巴昂起来,一笑就露出酒窝。
她的学员是一个有些胖的女孩,穿着宽松的t恤,低着头,看上去有些自卑。她在一旁说着鼓舞女孩的话,女孩流着汗,腼腆地笑起来。
这是和岳迁认识的那个邱二妹截然不同的自信女人,她不再用老旧的睡衣裹着身体,不再耸着肩膀弯着腰,她的腰杆挺得比旁边的男教练还直,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
女孩的课结束了,邱二妹来到外间休息,岳迁走过去,她放下水壶,露出明媚的笑容,“要健身吗?”
岳迁说:“二妹。”
邱二妹愣了下,“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