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袭月并不识得此人,微微不悦地皱了眉。
“后宫中,未得皇上准许,任何男子擅闯都是大不敬之罪,轻则杖刑五十重则杖毙午门之外。不知阁下何许人也,不仅敢擅闯后宫,还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来人挑了眉梢儿,“嘶”了一声,有佯装的些许惶恐之色,但也看出他并不害怕。
“听闻皇后娘娘做事雷厉风行,聪慧无双,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他没有多少恭敬之色,言语间有些轻挑,步步走近。
“这不,三言两语的就将在下定了个死罪。”
因为心情不好,萧袭月想独自走走,是以并没有带左右出来,也就是说,眼下只有她一人。萧袭月警惕着,却没有后退示弱,只是眼睛越发犀利!
“看你这身衣裳应当是早上上了朝的大臣吧。你偷偷摸摸溜来后宫中,就不怕被本宫捉了当乱臣贼子打死了,先斩后奏么?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叫来上百高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字字如冰,可落入青年男子这双不怕死的耳朵里,似乎也是不痛不痒,并不害怕。
“皇后娘娘果然厉害,看来在下是没有来错。”
她就不信他不怕死!萧袭月本就心情不好,这人还偏偏就伸着脖子往刀口上撞!“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
“娘娘当然敢。”青年男子戏谑说完,竟膝盖一屈,跪下束手就擒一般:“若皇后娘娘不想在下为难您,那便立刻捉了我斩了。不然,恐怕娘娘的日子也不长了……”话尾尽是威胁。
“好大的胆子!”
萧袭月挥袖准备叫侍卫来收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轻薄徒,却不想忽听此人道:“娘娘大可将我捉拿正法,只是,剑护卫恐怕也难逃一死!”
一句话将萧袭月喊侍卫的声音全数堵住了!他与剑风,有何干系?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想要做什么。本宫现在不喊人来收拾你,并不代表本宫就怕了你。若你不信可以试试,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青年男子似乎对萧袭月非常了解,是以并不怀疑萧袭月此话的真实性,去了脸上的戏谑轻挑,变得十分冷肃。那颜色,萧袭月体会得出,是杀手才有的冷血!
“在下姓连。”
“连?”萧袭月迅速回想着,可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姓连的人。
“不知娘娘知不知晓,高太后曾经赐给皇上一盒莲子,待皇上荣登大位之后,便将这盒莲子,赐给娘娘。”
她当然知道,那还是盒毒莲子。高太后在赐给秦誉莲子之前,就赐给了她一盒。莲,连……萧袭月似明白了什么!难道,此人才是高太后留下来……
这姓连的男人笑了一声。“没错,正如皇后娘娘所想。我,便是高太后生前安排来杀皇后娘娘的!高太后一生英明,早就看出皇后娘娘并非一般人物,是以让我潜伏着,若有一日娘娘‘表现不好’了,便将娘娘杀了……”
“呵,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剑风不过一介护卫,你以为本宫会为了个奴才以身犯险?”
“会。”这男人一口说得笃定,“因为,娘娘知道剑护卫的真实身份。旁人或许不清楚,不过连某自诩脑子还算不错,娘娘手段厉害、城府深沉,却也干不出这等泯灭良知的事来。你与皇上的今日,恐怕多多少少也要谢一谢剑风三殿下吧……”
萧袭月心头惊了惊。‘剑风三殿下’。他果然知道了剑风是三皇子的秘密!
“哼。”萧袭月轻笑了一声,笑得那男人有些发毛。“你以为你知道了剑风真正三皇子的秘密,本宫与皇上就会害怕了?”
“混淆皇室血脉,冒充皇室子孙,那便是窃国。光此一条罪名,已经足够让皇上的江山动摇。皇上要收复南齐,恐怕也要先过了这关。”
萧袭月笑出声。“可笑至极!本宫方才还当真的遇到什么聪明高人了,没想到竟然是个蠢货。本宫也不怕麻烦告诉你,皇上是千真万确的皇家血脉,而你,这只是自取灭亡!”
这男人脸色一变。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么?当年高太后告诉他,让他暗中保护剑风,跟随他,因为他才是真正的三皇子!而秦誉,只是宫外抱来充数的。若是秦誉做不好帝王,便说出秘密,拥立剑风做皇上,杀萧袭月。虽然秦誉一直做得很好,但是他生来的职责竟然是保护真正的三皇子,他也实在不能忍耐有人混淆皇室血脉,让真正的三皇子隐姓埋名!
“自取灭亡又如何,我连擅为大齐江山社稷而死,并无所惧!只要我今日一死,晁庆宫外的杀手立刻会冲进殿中,杀了秦誉狗贼!”
“哼,哈哈哈……”萧袭月简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以为你做这些是为了三皇子?呵。你今日的举动,杀的不是皇上,而是三皇子。”“天下大定,高太后如何会容留一个祸乱江山的隐患?她给你留下这杀皇上、杀本宫以正江山的命令,不过是让你将真正的三皇子推出来,让陛下与本宫杀了,以除乱江山之隐患,保社稷之安稳。你也不想想,就凭你,也想推翻陛下、杀了本宫?实在可笑之极。所以,本宫说你是蠢货!”
连擅如挨雷劈!这一层,他从未想过!高太后竟……
正这时,突然一道冷厉的声音迅速靠近!“连擅,你若敢伤害娘娘半分,我要你狗命!”
一柄长剑寒光闪烁,一下子架在连擅脖子上。立刻一道血痕印在连擅脖颈上,鲜血滴滴答答的留下!剑风如闪电一般出现,挡在萧袭月面前保护着。他疾行时袍袖带来的风轻轻撞在萧袭月脸颊上,吹得她耳际的头发轻轻飘荡。萧袭月这才真正明白了,为何剑风要叫“剑风”了。长剑寒光闪现,风一样无声却谁也挡不住的男子。
“算了,他也是忠心与你,不必要他性命。”萧袭月出声道。能在一个人死了十几年,还忠心记得她的命令的奴才,也算是有血性的。何况,他还是忠于剑风的。
“多谢娘娘饶恕之恩。”剑风支剑跪地道。
将那姓连的男人打发了走,萧袭月独留下了剑风,让他陪她在花园里走走。
花红柳绿,□□怡人,可是萧袭月却无心赏。因为,方才她说剑风是一介奴才,她不会因为他而涉险的那句话,剑风定然听见了。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有些愧疚,尽管方才她并不是真心实意那般认为,但是又不好开口解释。
剑风的身份,确实是有些敏感。秦誉定然是知道的,可他没有杀他,且处处对剑风也与对封信、无命两人不同,如同兄弟。
二人沉默了许久。剑风忽然跪地道:“娘娘,今日之事是剑风之过,请娘娘责罚。”
“你何过之有。你这一拜,我是受不起。”萧袭月忙扶他起来。当年的那些恩怨情仇,先帝、高太后、秦誉的娘亲,苦大仇深、积怨深沉,可剑风是最无辜的。他当时不过是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并没有亏欠任何一个人,却从龙脉变成了草民,失了尊贵的姓氏。
“若不是陛下,剑风不会有今日。”
“你,就不会恨么?毕竟你才是真正的三皇子。若你愿意,皇上定然可以还你真正的身份。皇上也是真龙之后,现在也不必非要用你的身份了。”萧袭月说的这句是大实话,但是说出口才感觉到,这话岂不也可以解读作,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被榨干了。
剑风虽然时常不苟言笑,看似木讷,实际却心如明镜。他淡淡一笑。“陛下早与我说过此事,只是剑风不愿意罢了。而今天下大定,大战之后正是应该好好发展的时候,朝廷不应当再动荡了。若剑风多了一个三皇子的身份,难免有奸人心怀不轨,想利用来做文章,我也不能再自由自在。”
他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萧袭月还是心里头亏欠。
“再等上四年,待天下大定,南北一统。陛下定会给你个交代。”
剑风抬头,定定看着萧袭月。他总是沉默而规矩,很少这般直视她的眼睛,看得萧袭月心里有些一颤的心惊。这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冷血,却又温情。
“娘娘不必觉得亏欠。对剑风来说,皇上,便是剑风最重要的亲人。皇上安好,剑风此生便足矣。”
萧袭月心下说不出的感动,若用语言来谢他,只怕会显得苍白无力,而亵渎了他。还是日后还他身份,放他自由来去。他这样的男人,不应该关在宫中成为辅佐江山社稷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