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有些预感,他们还会再次遇见的。
回忆在脑海中绵延,她却倦得掐眉心,许绫摇摇晃晃地推开房门,整个人像一只海星瘫软在圆床上。
许绫常年变更手机号,备用机三四台,‘徐小姐’的假面连同那台手机,被她一同抛弃,将一切隐姓埋名的过往彻底斩断。
但鬼使神差的,她留下了周时锡的号码,这其中有过犹豫,有过微乎其微的挣扎,但最终,他被留下。
她不是盲目追随的性子,却的确对那串号码恋恋不舍,也许他们终将只是泛泛之交,可至少在现在,她不愿意让这样一个连气度都非凡的人,永远在她的生命中消声灭迹。
她迷糊地撑开眼皮,电视机正上演煽情桥段,主演的台词千篇一律的死板,却又标准方正得叫人无法挑错。这叫她想起一个人——上周在新闻联播里镜头一扫而过的,坐在第二排正中间衣冠楚楚的男人,正是她的父亲。
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可谓是春风得意的出现在新闻。
她今天的遭遇许朝仪不得而知,许绫为此暗暗庆幸,许朝仪最是反感她和权贵打交道,她知道许朝仪是何用心——她父亲的仕途不容有污点。
她就是那个污点。
许朝仪曾同她说,你唯独那双眼睛最像他。
而许绫二十年以来,永远只在报纸与新闻上和那双冰冷的眼睛遥遥相望,她记得中学时在报刊亭看报,同学指着报纸惊呼039;好气派的官员039;时,她那个讥讽的笑。
四年级就被空投到北京生活的小姑娘,比大院里的孩子更懂得察言观色,她记得此生第一次看雪是在北京,香港人对雪的了解只存在于电影,她自然没有戴手套的意识,伸出去接雪的掌心很快红得像朱砂。
她瞒着许朝仪酗酒成性,厌恶被管控的同时又依附她的庇护。而掐扁塑料纸杯已经是她相对健康的爱好。
她父亲是新闻里西装革履的那位,他明明站在常人终生都无法企及的高位,明明被万流景仰,可他的座位牌却永远比周家老爷子矮一寸。
这个世道终究是看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