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没有半点犹豫,把手递过去,道:“太医院院判定期会为我施针,每次施完针后能舒坦一两日,过后便又恢复原样了。”
裴瓒嗤笑一声,“太医院这么多年,还是没人会烧山火。”他取出银针,“我来给你施针。”
孟令窈愣了愣,婉言谢绝,“您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府中歇息一番。”
裴瓒刚要说话,门从外头打开,裴序踏了进来。
父子二人时隔多年相见,别说温情了,彼此脸上连一点神情波动都没有。裴序扫过他手上的银针,挡在孟令窈身前,干脆道:“我尚且不知您医术如何。”
裴瓒抬眼看他,似笑非笑,“你既然不信,又何必要求我回来?”
孟令窈微微睁大眼睛,竟然是裴序叫回来的。
父子俩对视良久,终究是父亲先退了一步。裴瓒丢下银针,淡淡道:“你找几个人来试试便知了。”
管家找了裴府中几个体质虚寒的妇人,裴瓒为她们一一施针。他姿态如行云流水,全然不似太医院院判每次施完针后都精疲力尽的模样。银针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只见他手腕轻转,针尖便精准地刺入穴位,深浅恰到好处。几个妇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连灸一旬,又过了一月,几个妇人纷纷来报,说效果显著,多年的寒症竟好转了大半。
“现在可信了?”裴瓒看向儿子。
裴序缓缓点头。
轮到为孟令窈施针时,她立即觉出了与太医院的不同。针法名为烧山火,院判的针如同温吞的火堆,而裴瓒的则像是燎原的烈火。一针下去,暖流瞬间通达四肢百骸,仿佛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针灸完毕,孟令窈出了一身透汗,却觉浑身舒畅,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她到底年轻,身子又向来康健。裴瓒给她针灸了大半个月,中间又配合各类汤药调理,效果显著。孟令窈再没觉得终日手脚冰凉,来月事时也没有剧烈疼痛。
裴序脸色好了许多。在裴瓒说往后不必施针,只需吃些药膳调养后,他第一次说了一句,“多谢父亲。”
裴瓒微微一怔,很快垂下眼睑,擦拭手中的银针,“少卿大人客气。”
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某日清晨,下人在他房中发现了几张药膳方子,墨迹早已干透,人已经不在了。
裴家祖孙俩对此接受良好,大抵是早已习惯了他漂泊在外的日子。
孟令窈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许惋惜。裴瓒在外漂泊多年,见多识广,施针时偶尔提几句路上的经历,都比市面上千挑万选的游记更为惊险有趣。她尤其记得他说起在雪山之巅采药,险些跌落悬崖,不想又在崖壁上发现数支年份更好的药,当时听得她心惊胆战又畅快万分。
不过很快,孟令窈就无暇他顾了。裴序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克制一并补偿回来,夜夜缠绵,避子汤都快成了日常饮品。
每每事后,孟令窈都告诫自己不可再沉溺于美色,又每每在裴序面前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又一次日上三竿从榻上醒来,她扶着酸软的腰肢,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
夜幕降临,裴序自大理寺回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进静观院,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院中的石桌上放着孟令窈未看完的话本,书页被夜风吹得轻轻翻动。窗台那盆兰花刚刚浇过水,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一切都井然有序,但,不对——
“夫人呢?”
淡月低着头。
“回大人,夫人现下已启程去往姑苏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