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爷重重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床边沉默不语的裴序,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守在母亲病榻前,面色苍白、眼神无助的孩童。
老人心中一阵抽痛,他强打精神,沉声问道:“雁行,你心中可有眉目?”
裴序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孟令窈,他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发丝,声音压得很低,“祖父,这药,原本是冲着静妃和她腹中的龙胎去的。想要那孩子性命的人,宫里宫外不在少数。但有能耐在宫宴上做手脚的,不多。”
宫中嫔妃、三皇子,乃至今日刚得知将有子嗣的二皇子,都并非没有可能。
他垂眸,眼中一片冰冷,“我会向陛下请命,亲自去查。”
第114章罚“娘亲,跟我走。”
孟令窈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气似细密的针尖,刺入她的骨髓,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只穿了一袭单薄的春衫,赤脚行走在茫茫雪原上,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白,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卷起细碎的雪粒,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好冷……”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转瞬就被风雪淹没。
腹中疼痛与彻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在她体内缓慢转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她像是一片即将被冻僵的落叶,随时可能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碎裂、消散。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意识在寒冷与疼痛的夹击下渐渐模糊,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任由自己沉沦于这片冰雪世界时,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忽然牵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生命的暖意,瞬间驱散了些许萦绕不散的寒意。
“娘亲,跟我走。”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宛如春日枝头的鸟鸣。
孟令窈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身影。眼前依旧一片模糊,只依稀瞧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轮廓,小女孩的脸庞圆润可爱,嘴角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正仰着头,专注望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雪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的光芒。她手上骤然一松。
“等等——”孟令窈伸手想要挽留,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她蓦地睁开眼,入目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熟悉的帷幔。房内温暖如春,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窈窈…”一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孟令窈侧过头,看见母亲坐在床边,眼眶通红,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她发丝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娘亲……不哭。”孟令窈下意识抬起手,想要为母亲拭去眼角的泪珠。声音沙哑,透着刚醒时的虚弱。
钟夫人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心头一酸。自从女儿及笄后,便再不曾这般亲昵地唤她“娘亲”,总是规规矩矩地称一声“母亲”。这声呼唤,让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总爱赖在她怀里的小女儿。
“你可算是醒了。”钟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女儿伸过来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吓死娘亲了……”她声音哽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孟令窈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度,与梦中小女孩的温暖如出一辙。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声道:“娘亲……好痛。”
钟夫人心中一阵剧痛,她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女儿,平日里连手指划破一点皮都要心疼半天,现在却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别怕。”钟夫人握紧女儿的手,语气坚定,“太医说了,你身子底子好,没有大碍,只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守在一旁的菘蓝见小姐醒了,连忙端来温热的参汤。钟夫人接过汤碗,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后才小心翼翼地喂到女儿唇边。
“慢些喝。”钟夫人一边喂汤,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她知道女儿的性子,若不将事情说清楚,反而会让她胡思乱想。于是三言两语,将宫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个明白。
孟令窈安静听着,待母亲说完,第一句话便是,“静妃娘娘可安好?”
钟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好气,“你倒有心思关心别人。”
孟令窈扯了扯唇角,“我受了这么大的罪,要是静妃娘娘最后不平安无事,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一遭?”她顿了顿,“况且,她腹中还怀着龙胎。”
钟夫人轻轻抚过女儿的额发,语气缓和下来,“静妃娘娘一切安好,你且宽心养病,旁的都不必操心。雁行已向陛下请命,亲自彻查此事。”
孟令窈轻轻点头。她对裴序的能力从不怀疑,心中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不知这次,又会有谁被推出来做替罪羊。而最大的变数,在于皇帝愿意为那个险些丧命的龙胎追查到什么地步?
许是身子还未痊愈,她稍一思量,便觉得寒意又阵阵袭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