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令窈进来,静妃脸上露出和善笑容,“快起来,不必多礼。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日可算得了空。”
皇后亦含笑点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孟令窈身上,带着打量与些许赞许。
孟令窈再次向两位行礼,方才在下首的绣墩上斜着身子坐了。静妃问了问她新婚可还适应,裴序待她可好,言语间尽是关怀。孟令窈一一恭敬作答。聊了几句家常,孟令窈见静妃气色尚好,轻声问道:“娘娘近日身子可还爽利?臣妇在家时常听闻孕中辛苦,见娘娘气色极好,心下才安。”
静妃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灵动,“这才成亲第一日,你便想着这些了?”这一刹那,谢家女儿骨子里的肆意不羁又不经意间冒了出来。
皇后闻言也笑了,打趣道:“他们新婚燕尔,夫妻情好,想着延嗣也是常理。可见雁行待你甚好。”
成了亲后的话题果然比待字闺中时生猛了不少。孟令窈垂眼,颊边微红,没有接话。
静妃笑着分享了些孕中的细微感受,诸如口味变化、嗜睡贪酸等,随后话锋微转,轻叹了声,“只是听宫中伺候过有孕嫔妃的嬷嬷提过,许多妇人孕后几月脸上会生出褐斑,本宫眼下是还好,不知往后会不会……”
她生得美貌,尤其肌肤白皙润泽,宛如最上等的白瓷,倘若白璧微瑕,心有遗憾也是人之常情。加之孕中难免多思,脸上便自然带出愁绪,
皇后不赞同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这些东西又要什么要紧?我瞧你是天姿国色,就是生了些斑纹,也不碍着什么。更何况也未必人人都长,本宫不是好好的么?”语气亲昵自然,是真切的关怀。
孟令窈心下明了,早听闻皇后与静妃交好,今日一见,果然非虚。静妃这一胎能如此安稳,背后少不了这位中宫之主的维护与照拂。她乖巧应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脸上的斑点也如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一般,别有韵致。自然了,静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会平安无事。”
听了两人劝慰,静妃心情好了不少。
“罢了罢了,没影子的事,本宫也不必杞人忧天。”她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我知道你与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妹净秋交好。她如今也到了年纪,此番入京,家中也有意让我为她相看相看。她性子跳脱,若有空,还劳烦妹妹帮我多与她谈谈,探探她的心思,我也好心中有数。”
孟令窈点头,“静妃娘娘放心,净秋妹妹天真烂漫,臣妇也十分喜欢,定会去看她,同她好生聊聊。”
又闲话片刻,到了静妃吃药的时辰,孟令窈主动告辞,带着皇后与静妃赏赐的丰厚物件,先行离开了。
另一头,文贵人回到自己宫中,面无表情地挥退了所有宫人,“都下去,本宫想静静。”
待殿内空无一人,她走到妆台前,打开一盒从外头新采买来的胭脂,拨开上层嫣红的粉末,抽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
“胎不可留早作计议。”
文贵人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颤抖。她容不得这个孩子,有人同她一样,不,甚至比她更容不得这孩子。
可眼下皇后和静妃将那边围得铁桶一般,如何能做成这件事,还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
她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还需得好好思量。
出了宫门,斜阳西下,天边云霞绚烂如锦。孟令窈倚靠在软垫上,怀中捧着皇帝御笔亲题的墨宝,身侧还围了一圈各色赏赐。今日所得之丰厚,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侧头看向裴序,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们这一趟,倒像是去宫中打秋风去了。”
屈指数起今日的收获,“三品诰命、温泉别苑、金银珠宝,还有这墨宝……空着手进去,满载而归。”叫她都觉得受之有愧了。毕竟最初的最初,她不过是想验证梦中所见是否属实罢了。
裴序偏头看她,“长者赐,不敢辞。”
孟令窈想想也是,点了点头。总归不是坑蒙拐骗来的,宫里的贵人们心甘情愿赏赐,还有不收的道理吗?
见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裴序眼中不自觉染上笑意,“今日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府歇息吧。”
“不急。”孟令窈摇头,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我要先去聚香楼看看。”
昨日大婚,今日消息传开,店里的生意定是好得不得了。虽然她自个儿不觉得是高攀,但在京中大多数人眼里,她嫁给裴序,毫无疑问是攀了高枝。这些人少不得会觉得她能有今日成就,多少有那些胭脂水粉的功劳。
更别说,她先前也让店里的人这么暗示过。这会儿正好去验收成果。
裴序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既如此,总归顺路,不如先去一趟琳琅阁。”
孟令窈微怔,也没多问,随意点了下头。
琳琅阁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飞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气派。裴序领着她径直穿过前厅,绕过几重回廊,推开一扇厚重的檀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