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故意不接话,“哪里用得着麻烦少卿大人,等小山回来了,让他教我便是。”
裴序不动声色地又靠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气息几乎拂过她耳廓,“小山的功夫是向大理寺中人学的。”
“哦?”
“他们皆不及我。”
孟令窈耳后微热,垂下眼睫,专注地看着一幅并蒂莲的绣样,轻轻哼了一声。
刘绣娘的目光从图样上抬起,静静掠过眼前这对年轻人。男子清冷矜贵,女子灵秀明艳,两人站在一起,便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她恍惚间忆起许多年前,也是在类似的时节,明艳如火的长公主拉着温润如玉的驸马,兴致勃勃地讨论嫁衣上的纹样,眼角眉梢俱是鲜亮的光彩。
时移世易。
她心中无声一叹,敛回心神,将一份用色清雅的纹样推至孟令窈面前,“小姐再看这幅如何?”
第97章东珠“裴雁行!你莫要欺人太甚!”……
谢净秋再度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她自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哪里受过这般直接睡在地上的苦头。
木板缝隙透进几缕微光,勉强照清了屋子。四壁空空,窗户封死,空气潮湿闷塞,夹杂着陈旧的霉味,让人几欲作呕。墙角倚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沈公子?你还好吗?”她轻声唤道。
沈小山闻声睁眼,胳膊的伤处已被简单包扎过,脸色仍有些发白,精神却好了许多。昨夜他发热,谢净秋硬是找外头的人讨来了伤药。所幸他这些年强身健体,身体底子扎实,否则还不知会如何。
“让小姐担心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快坐着。”谢净秋摆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双手环膝,蹙眉沉思,“他们费尽心机把我们掳来,也不伤人性命,还肯给药……到底是何居心?能雇佣那样身手的刺客,定然也并非求财那么简单。”
沈小山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或许……与袁守备有关。”
“袁守备?”谢净秋一怔,“他与我家向来交好,对祖父也是客气有加,前几日还来府上饮了茶,怎会……”
“谢小姐,事涉要案,我本不该说,但眼下这境况……”沈小山深吸一口气,“您可知袁守备在做什么?”
“他与崔氏勾结,在城外私设矿场,强掳百姓为奴,日夜劳作至死。裴大人此番南下,正是要查办此案。秀崖山一带,就有一座他们的矿场。”
谢净秋霎时间就明白了一切,怪不得那日秀崖山闹出了动静,却无人说得清到底发生了何事,表哥和令窈姐姐皆是含糊其辞。
“所以他掳了我,是要胁迫祖父?”她很快想通了关窍,俏脸一沉,“真是打错了算盘!我祖父最是正直,绝不会与这等宵小之辈同流合污!”
话音未落,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那我们的性命……”
沈小山见她面色发白,岔开了话题,“谢小姐,您可注意到这屋子有些古怪?”
谢净秋回神,抬眼看他。
“这屋子潮气很重。”沈小山指了指墙角和窗户的缝隙,“您看这些痕迹,都是水汽长久浸润留下的。我们应当在水边。”
谢净秋仔细一看,果然如他所言。墙角的木板有些发黑腐烂,窗棂的缝隙间也有青苔的痕迹。她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里湿得厉害,衣裳都黏在身上了。”
沈小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道:“凌晨时分,我听到了些动静。”
“你都烧成那样了,不好好歇着,还竖着耳朵听什么!”谢净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万一烧坏了脑子,令窈姐姐岂不是要怪我?”
沈小山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耳根微红,“……职责所在。”他顿了顿,“那声音,先是轰隆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哗啦啦的摩擦与撞击声,持续了一阵子。”
谢净秋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船!是船只靠岸的声音!”
“正是。”沈小山眼中浮现赞许,“我家乡在姑苏,水路纵横,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那轰隆声是石锭抛入水中作锚,紧接着便是铁链放下,摩擦船舷的声音。”
谢净秋常偷溜出去码头边看热闹,对这些自然不陌生。她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此刻便在码头附近了?”
“极有可能。”沈小山分析道:“金陵漕运发达,码头不少。谢小姐可知都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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