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在金陵城长大,是谢老太爷捧在手心的明珠,旁人更是纵着惯着,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惯爱独来独往,大街小巷闭着眼都能摸回去,何曾想过回趟家竟要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偏偏令窈姐姐开了口,她不愿驳了人面子,只得勉强应承下来。
沈小山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两步之遥,既不远也不近,恰是护卫该有的距离。秋日暮色沉沉,街巷人声渐稀,只余两人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
谢净秋最是受不得这般安静,走了几步便忍不住搭话,声音清脆带着好奇,“沈公子,令窈姐姐说你是她弟弟,是表弟么?”
沈小山微微一怔,沉默片刻,方简略道:“并非如此,我家逢变故,流落街头,幸得孟小姐垂怜收留。”他声音低沉平静,挑拣着能说的,述说了一遍。
谢净秋初听孟令窈说他是“弟弟”,还以为是京城哪个官宦府邸的小公子,不想竟是这般坎坷身世。她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半晌才讷讷道:“那……那也算是否极泰来,苦尽甘甜了。”
沈小山看了她一眼,少女眼中并无常见的怜悯或轻视,只有纯粹的感慨。他点了点头,“多谢小姐吉言。”
谢净秋很快恢复了活泼本性,追着他问起京城与江南两地的差异。沈小山不善言辞,但是耐心作答,言语虽简略,也让谢净秋听得津津有味。
行至一处岔路口,谢净秋脚步一拐,便要钻进左侧一条幽深狭窄的巷弄。
“跟我走这里,抄近道,能省一半时间。”她兴致勃勃,显然对这条捷径极为熟悉。
“小姐,不可。”沈小山眉头紧锁,一步上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肃然道:“此巷僻静昏暗,恐生不测,还请绕行大路。”
“哎呀,你也太小心了。”谢净秋不以为然,试图挣脱他的手,“我从小走惯了的,能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道寒光倏然从巷中闪出,沈小山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将谢净秋狠狠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侧身去挡。
“嗤啦——”
冰冷的刀锋撕裂了他左臂衣衫,殷红的血迹瞬间洇开。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巷中跃出,个个面罩黑巾,手持利刃,目标明确,直扑被护住的谢净秋。
沈小山咬牙迎上。他幼时在寺中习过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底子扎实,入了大理寺后又有师傅倾力传授,武艺进境极快,否则裴序此番南下也不会带他同行。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多势众,配合默契。沈小山臂上血流不止,气力渐衰,招式也慢慢乱了章法。
谢净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金陵城向来太平,她只在茶楼听过江湖凶险的传闻,从未想过有人敢在城中对她动手。
眼见沈小山渐落下风,她又惊又怒,厉声喝问:“谁派你们来的?可知在金陵城对我动手,要付出何等代价?”
黑衣人不答,攻势愈发凌厉。
“住手!”谢净秋心中焦急万分,声音都变了调,“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只要你们现在罢手,我愿出双倍……不,五倍酬金!决不食言!只要你们肯罢手,我担保谢家绝不追究。”
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谢小姐,我等无意伤你性命,只要你乖乖随我们走一趟即可。至于这小子……”
“他是我未婚夫!”谢净秋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你们若敢伤他,我定不独活。既然要请我去,再多一人又有何妨?”
几名黑衣人动作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说。数息沉默后,为首之人一挥手,“一并带走!堵上嘴!”
数名黑衣人一拥而上。沈小山奋力挣扎,击倒两人,终因伤重力竭,被人从背后重击后颈,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谢净秋也被反剪双臂,堵住了嘴。就在被粗暴拖拽入黑暗巷中的刹那,她借着挣扎的力道,手指迅速探入袖中,捏住一方素帕,指尖用力一捻,借着被推搡的踉跄,那方丝帕如同被风吹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巷口阴影中。
夜色沉凝,将孟令窈置办的小院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静谧中。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裴序清冷如霜的侧影。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护卫闪身而入,玄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动作利落,躬身抱拳,“回禀大人,我等沿路搜寻,在距离谢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口发现了打斗痕迹,青石板缝间有新鲜血迹,量不大。此外,还发现了此物。”他双手奉上一方浅色无纹的丝帕。
内室门帘微动,孟令窈快步走出。她已换下先前略显凌乱的衣衫,发髻也重新挽过。
她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可眸中仍盛满了快要溢出的担忧。一眼便瞧见护卫手中的素帕,她心头猛地一跳,抢步上前接过。
指尖触及那柔软丝料的一瞬,一缕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孟令窈立刻将帕子凑近,深深嗅闻——清甜的果香,尾调一丝若有似无的涩味。是她先前为表谢意,亲自为谢净秋调配的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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