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许是怕失了这门难得的生意,急急开口,“这小路是我们兄弟几个寻常上山采摘打猎才探出来的小道,旁人不知。今年年成不好,连着多少天一滴雨都没有,地里的庄稼死绝了,山上的树都快遭人扒光了皮,挣不着银子,我们只好另寻他法,给贵人带路。前头也有贵人走过,都说好!您若也觉得这景致值得,赏个一星半点,也是给我们一条活路。”
几人都面露祈求之色。
王黎哪里耐烦听他说什么地里收成,只听出来是要钱,但他有自己的心思,大路人头攒动,如何方便说话?鸟语花香的山间小道才有情致。
又有意在孟令窈面前显出自己良善大气,便随手丢下一锭银子,“先拿着吧。”随即望着孟令窈,“孟小姐,这些山民依山而居,全靠山乞生,殊为不易,不若随他们去瞧瞧新鲜景致,做一桩善事也好。”
孟令窈略一思忖,点了头。
菘蓝隐约觉得有些不妥,扯了扯小姐衣袖。孟令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知晓有裴序安排的护卫在暗中保护,此行应是无忧,也想看看这几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几人便脱离了主道,跟着山民走入林深草茂的小径。
小径蜿蜒曲折,两旁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四周愈发幽深寂静,鸟雀不鸣,只有脚下枯叶碎裂的沙沙声。那瀑布水声似乎就在耳边,却始终无法靠近。奇异的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铁锈与泥土混合的奇特味道,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地底深处才有的阴冷潮湿。
孟令窈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向前方山民的背影,出声道:“几位,这路似乎越走越偏了?“
“快到了快到了!“其中一人回头憨厚一笑,那笑容在光线昏暗的林中显得莫名诡异,“再走几步就是了!“
他们又转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被人工开挖过的山凹地带。
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是挖掘的痕迹,还有一些简陋的木制支架和运土用的筐篓。最显眼的是山凹一侧,有个黑洞洞的洞口,深不见底,洞口周围堆积着新挖出的泥土和碎石。那股铁锈味道正是从洞中飘出。
这哪里是什么风景胜地?分明是个……矿坑!
“到了!“领路的山民脸上憨厚顿失,猛地后退几步,与孟令窈和王黎拉开距离。
四周的树丛、土堆后,“刷刷刷“跳出十余人。他们手中握着的不是什么农具铁锹,而是明晃晃的兵器,刀锋雪亮,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肌肉贲张,眼神凶狠如狼,为首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男子,手握一柄厚背砍刀,目光森寒,在几人身上扫过,声音嘶哑,“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活腻了敢闯禁地?“
“放肆!“
王黎心中骇然,仍强自上前一步,挡在孟令窈身前,厉声喝道:“大胆!你可知我是谁,金陵王氏王黎,若还要在金陵城苟活,便速速退下!“
他抬出家世,试图震慑。依着王家在金陵的地位,平日里堪称无往不利,今天却失了效用。
那刀疤脸脸上凶悍之色丝毫未变,甚至更添几分狰狞戾气,“呸!老子管你什么王家谢家!私闯者,格杀勿论!“他猛地一挥刀,“弟兄们,都给我剁了。记住,死人才不会说话!“
原来这些人并非袁守备府中那些熟知金陵贵人圈子的家丁护卫,而是专门看护这处见不得光私矿的亡命悍卒。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王家谢家,只知道矿场的秘密高于一切,任何闯入者都必须死!
“动手!“刀疤脸一声令下,几人猛扑上来,直奔要害。
“保护小姐!“几乎同时,林间掠出几道矫健身影,是裴序留下的暗卫。
“铛!“金铁交鸣响彻山林。
暗卫们身手矫健,招式凌厉,但这些矿场守卫人多势众,且招招狠辣,全无顾忌,一招一式都是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凶狠,绝非一般的江湖好手可比。
在孟令窈动身前,裴序自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挑选暗中随同的护卫各个都是好手,几乎足以应对所有险境。偏偏数日前,他们各自有了别的安排,一些人在守备府中监察动向,一些人疾驰京城报信,留下的人在此番境地下,便显得捉襟见肘。
一名暗卫刚格开一刀,另一把斩马剑已经从侧面狠狠劈来,他勉强侧身闪避,剑锋贴着他的肋骨划过,在劲装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几名暗卫护着孟令窈等人后撤,转瞬就被数人围住。一守卫冷笑一声,劈向吓呆的王黎,暗卫咬牙回救,兵刃相接,他竭力格开了重剑,手臂被剑锋扫了正着。
刀疤脸厚背砍刀势大力沉,压得暗卫连连后退。
忽地,一道刁钻刀光突破防线,直刺孟令窈心口。
“小姐!”菘蓝目眦欲裂,情急之下用身体撞向持刀人手腕,刀尖险之又险地擦过孟令窈衣袖,锋刃却直直撞在菘蓝肩窝。霎时间,血迹喷涌,几滴血珠正溅在孟令窈脸颊上。
她瞳孔剧烈一缩,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血腥味直冲鼻端,几乎让人作呕,她死死咬住舌尖,让疼痛刺激大脑保持清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绝不能慌!一旦慌了,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