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真是…什么都懂。”想了想,她最终选择了后一种。
裴序脸上并未因她的夸赞而露出丝毫喜色。
他静静坐在车厢一隅,修长的身躯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动也不动,凝视着那束莲花。
孟令窈依稀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没有多想。她轻咳一声打破沉寂,道:“手伸过来,我给你上药。”
裴序依言抬起手臂。
孟令窈小心地挽起他衣袖,用指尖蘸了些药膏,轻轻涂抹。
她的动作很轻,很细致,学着平时婢女为她处理伤口时的温柔周到。指腹在他的肌肤上轻柔摩挲,帮助药效更好地渗透。
那略带凉意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直传递到裴序心尖,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垂眸看着她低下的头。
日光被纱帘滤得柔和朦胧,在她的发丝上镀上一层金辉。睫毛纤长,颤动时好似蝴蝶振翅。
专注时微微嘟起的唇,认真时轻蹙的眉……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他都贪婪地收入眼底。
可是,为何偏是崔氏的莲花?
是崔家今日为了赔罪而特意送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裴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好了。”孟令窈满意地检视着自己的成果,将他的袖子放下来,“记得别用手挠,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抬起头,对上裴序幽邃的眼眸。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炽烈,让她心头无端跳了一拍。
“从方才起你就一声不吭,可不像你的做派。”孟令窈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今日倒不嫌我不合礼数了?”
裴序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缓缓念了一首诗。
孟令窈愣了愣,韵律和平仄都还算工整,用词也颇见功力,只是……透着一股子酸腐书生气,实在不像是他做的诗。她皱了皱秀挺的鼻子,满脸嫌弃。
“好端端念什么酸诗?”
奇异的是,她这番嫌弃非但没有让裴序恼怒,反倒让他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不少。他望着她那副毫不掩饰厌恶的模样,像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
“你不记得了?”他轻声问道。
“记得什么?”孟令窈反问。
话音刚落,她忽然怔住了。
这首诗……她确实听过。
第75章提前婚期“裴雁行,往后再见到荷花,……
去年崔氏赏荷宴上,陆鹤鸣正是念着这首自作的咏荷诗与她泛舟湖上。
她口中说着清新隽永,实则酸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怎会知道这首诗?”
“彼时……我就在旁边的船上。”
原来症结在此。
孟令窈恍然大悟,继而忍不住皱起眉头,好笑道:“你何必惦记一个犯人?”
她自觉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更何况这些旧事,他也并非不知情。
她一直便是如此,何曾遮掩?
“我知道。”
他轻叹一声,“我只怕哪一日……你眼中便再也瞧不见我。”
就像她义无反顾斩断与陆鹤鸣等人的牵绊那样。
何其敏锐,又何其果决。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何种事。
那些翻涌的念头终究被他强行按捺下去,若是说出口,怕是会吓到她。
他薄唇微抿,重新陷入沉默。
孟令窈察觉到了裴序情绪的变化,不像在园中时,他只是同她闹着玩,她也乐在其中。
此刻,他的低落毫不作伪,像一张无形而湿冷的网,沉沉笼罩住他。
心中不禁暗叹,谢成玉可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裴序。”孟令窈低声唤道。
裴序闻声抬眸。
她倾身向前,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唇瓣相贴的一瞬间,温软的触感与彼此微乱的呼吸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暖意。
她下意识闭上眼。
蜻蜓点水般的一碰,她正欲退开。后颈蓦地覆上一片温热。
他的手掌宽大而修长,带着常年握笔握剑留下的薄茧,力道却轻柔无比,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品,稳稳托住了她想要退却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