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简单清雅。屋内四壁书架上堆满了各色文书抄本,案几上铺着未完成的乐谱,还有一角摆着一把古琴,琴面上釉色光滑水润,一看便知,主人定是爱不释手,日日抚弄。
孟令窈坐在案前,认真校对着乐谱。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年轻官员前来送茶。这本无可厚非,只是接连又来了两波不同的人,皆是些年轻俊俏的儿郎,言谈举止间颇有献殷勤之意。
孟砚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发现这些年轻人来得未免太过频繁,目光还时常流连在女儿身上,顿时恍然大悟。
“都出去!没规矩!”孟砚板着脸,将那些打着各种幌子入内的年轻人全部轰了出去,还嘱咐门房,非公事不得放人入内。
太常寺骤然的躁动,连不远处的大理寺都嗅到了动静。
岳蒙正抓耳挠腮写结案详报,听到不寻常的声响,顿时像得到了救赎一般,留下一句“我去打听打听怎么个事儿?”,一溜烟跑出去了。
他拉住一个抄近道的太常寺官员询问。
那官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还能是什么事?孟大人的掌上明珠来了呗!那位孟小姐果真如传言所说一般,才貌双全。”
话落,他又念了几句酸溜溜的诗。岳蒙不感兴趣地丢开手,转回大理寺。
“我当怎么了,原是孟少卿的千金来了,怪不得今日太常寺春意盎然。”
闻听此言,正在批阅卷宗的裴序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第22章挑刺工作场所,请称职务
大理寺几个年轻的小子围着岳蒙问东问西。
“果真如此么?我曾听家中族妹赞过孟小姐风姿出众,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我看是太常寺那群书生没见过世面吧?要换了我,才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去去去,你尽想美事。”
简肃动了动嘴唇,很想说几句,瞄了眼裴序,还是自觉咽了下去。眼见裴序批好的卷宗已堆成了一叠,他靠近拿过,一低头,见最上方一页有一小块晕开的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对跑腿小厮道:“去库房为大人取一支新的湖笔来。”
岳蒙写过的东西往往圈圈改改不堪入目,但裴序不会,无论详报还是奏章,皆是工整洁净,莫说是一小块墨迹,连一个多余的墨点都不会有。
综上所述,定然是笔出了问题!
简肃为这番天衣无缝的推理和自己难得的贴心动容,正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大人的赞赏。
一抬眼,裴序定定看着他,眼神莫测。
“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无事。”裴序垂眼,“……多谢。”
“大人客气。”简肃拱了拱手,脸上不自觉带出深深笑意,右脸颊一个寻常难见的酒窝逐渐显出痕迹。
太常寺内,孟令窈正伏案校对一卷古乐谱抄本。窗外春雪初融,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映得纸上墨字仿佛撒了层金粉。她纤细的手指在谱面上缓缓移动,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清商引》的第三段似乎有误。”孟令窈轻声自语,指尖点在一处,“前后音律不协调,听着总觉得别扭。”
她自幼习乐,演奏只能算是平平,偏生就一副敏锐的耳朵,能辨出最细微的音律偏差。孟少卿常说她“耳力如神”,也不忘笑她“只会挑刺,不会补漏”。
“又发现了什么错处吗?”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孟令窈回头,见是太乐署的周乐令,正含笑望着她。
周乐令曾教导过她数年,孟令窈至今见着他仍尊称一句“师傅”。
孟令窈起身行礼,指着谱面道,“师傅您听,这第三段的转调太过突兀,与前两段气韵全然不合。弟子觉得,定是抄录时出了差错。”
周乐令俯身细看,又哼唱了几句,点头道:“确有不妥。你这耳朵啊,天生就是挑刺的料。”他捋须笑道:“老朽看啊,你该多吃些鲥鱼,听说那鱼刺多,专治挑刺的毛病。”
孟令窈抿唇一笑,“您又取笑我。”
正说笑间,孟砚推门而入,见女儿与周乐令讨论乐谱,便也凑过来看。听孟令窈指出问题后,他沉吟道:“此谱乃前朝遗音,珍贵非常。若有错漏,确实应当修正。”
接下来的几日,太常寺的乐师们轮番尝试复原这段古曲。起先有几个年轻乐官自告奋勇,声称有妙法可解,结果弹奏起来不是音律错乱,就是意境全无。孟少卿起初还耐心指点,后来见屡试不成,言语间便带上了几分讥讽。
“这弹的是《清商引》?老朽听着倒像是市井俚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