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眼睛透过围栏死死盯着监牢中人,眼下两道青黑格外明显。
一时间竟叫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只被熬的鹰。
陆鹤鸣阖上双眼,看也不看他,“你做不了主,我要见裴序。”
“你——”
“简肃。”裴序自昏暗走廊徐徐走出,淡声道:“下去吧。”
“是。”
见到来人,简肃紧绷的身躯骤然放松下来,他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陆鹤鸣听见动静,翻了个身,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几步踉跄走近,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两只素来舞文弄墨的手此刻沾满血污。
他一把攥住栏杆,双眼仿佛燃着火焰,一字一句道。
“我要见孟家小姐,孟令窈。”
“只要见到她,我什么都说。”
第13章痴心妄想秋后问斩还是立春凌迟?这是……
他应当是喜欢孟令窈的。
她是那样美好,翩然若仙。
那日暴雨如注,他被迫停留在书铺,隔着厚重的书架,有人与他看上了同一本书。于是他松开手,透过书册间隙,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眸子。
彼时骤雨初歇,他的心亦如放晴的天空。
她与先前的许多女子都不同,她懂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他外表下的疏离、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炙烤他的烈火。
困在牢狱这些日子,陆鹤鸣时常会做一个梦,梦见她收下了簪子,在婚书上按手印,他们共饮合卺酒……
可醒来,却是镣铐硌得手腕渗出鲜血。
寒风从气窗灌进来,吹得油灯摇摇晃晃,陆鹤鸣面容阴晴不定,声音嘶哑,宛如毒蛇吐信,“我们说古论今、品诗作画,我不信她就这样背叛我,她定是被人蒙骗了。”
“周逸之,是周逸之!”陆鹤鸣攥拳,用力捶打栏杆,铁链哗啦作响。
“我要见她——”
只是见一面而已,裴序同样出身大族,又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知道该如何做出利益最大化的抉择。
“不可能。”
裴序眼眸幽深,不见波澜。
他拒绝得太过干脆,陆鹤鸣来不及反应,直愣愣看着他,犹沉浸在“天下人负我,我独不负卿”的自我感动中。
“陆大人。”摇曳灯火将裴序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剑,他缓缓道:“你大抵是错估了。你招或不招只有一点不同。”
“你招,秋后问斩。不招,立春凌迟。”
陆鹤鸣瞬间面白如纸。
“裴序,你如此草率行事,若圣上知晓,定会不容。”
“大理寺办案,无需陆大人操心。”
裴序目光落在陆鹤鸣满是血迹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沾染过无数无辜女子的鲜血,如今尽数还于己身。
地牢阴暗、潮湿,还有终年不散的血腥气,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毕竟,她连练箭都嫌辛苦。
裴序淡淡开口,“八月初七,周家的船曾停驻在秋娘渡口。”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
铁链死死绷紧,陆鹤鸣粗重的喘息声骤然中断,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片刻后,他才出声,“你、你怎会知晓?”
裴序不欲再多谈,眼前人的反应已然证明了许多。
他收回目光,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牢房,将陆鹤鸣的嘶吼挣扎全数抛在身后。
炉子上的茶水咕嘟嘟冒着热气,岳蒙正蹲在前头打瞌睡。
一只手提起沸腾的茶壶,声音变换的一刹,他猛地睁开眼,“谁?”
看清来人后,他顿时放松下来,“大人啊。您审完了?”
裴序颔首,倒了杯热茶,推向岳蒙。
“你再睡下去,牢里的人头都砍完了。”
简肃放下最后一卷卷宗,斜了他一眼,眼下青黑不改,一双瞳仁却是神采奕奕。
“年轻人就是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