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萱顿时笑开了,“还不是你帮我选的,你的心思才巧。要我说,满京城的闺秀里,就属你最好。”她视线不经意往孟令窈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几不可闻,“也不知道我哥到底看上她什么,那么远的,竟还惦记着……”
一点小小的口角,对孟令窈而言,连个插曲也算不上,倒是沈小山,眼睛仔仔细细盯着脚下的路,再没有行差踏错一步。
孟令窈只带了菘蓝前去老夫人所在的松鹤堂,礼数周全地贺寿,送上备好的寿礼——一柄和田玉如意,既不张扬,也不失体面。
老夫人兴致颇高,拉着祝寿的姑娘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道:“园子里新来了几株绿梅,前头来的公子们都去赏花了,你们也去瞧瞧。”
威勇侯府身为两朝元老,又有先皇亲封世袭罔替的尊贵,老夫人大寿,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自然也包含了各家年岁正好的小辈。
眼下是难得能光明正大看看适龄男子的机会。
来前,钟夫人还嘱托,周逸之虽不错,商贾之家还是容易遭非议,不妨再多看看,不怕挑。
小姐们步伐矜持,一步步靠近,期待又紧张的氛围悄悄蔓延。
孟令窈心跳微微加快,她也同样紧张,又暗含兴奋。
却不是为了挑中一位如意郎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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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记载,“此月虽无节序,而豪贵之家,遇雪即开筵,塑雪狮,装雪灯,以会亲旧。”
第6章雪灯解谜少卿他尸位素餐
侯府后花园清幽美丽,分明是隆冬时节,其间饰满奇花异草,生生造出了春日盛景。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几盆绿梅,经花匠精心修剪,形态优美,花朵淡雅。绿梅产自吴郡,这么几盆,不知要废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运来京城。
园里已经来了许多年轻公子,三三两两聚着,锦衣华服映着日光,宛如画里的仙宫宴饮。
“令窈。”一身桃红斗篷的谢成玉笑着挽她小臂,“你今日穿得好生素净。不过么,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把那几盆子绿梅都衬成了俗物。”
谢成玉出身名门,行事却不拘小节,性情爽朗大方。孟令窈与她志趣相投,换个更准确些的说法,孟令窈觉得,谢成玉似是很喜欢她的长相,总有诸多溢美之词。
孟令窈很喜欢这一点。
她自幼跟随学画的女夫子谢筝乃是谢成玉姑母,更是添了一层亲近。
轻轻斜了谢成玉一眼,孟令窈道:“可别叫绿梅听见了,否则羞惭凋零,岂不是坏了老夫人的寿辰之喜。”
谢成玉吃吃笑了几声,手上用了点力气,压了压孟令窈胳膊,“你穿得素,可有人却精心打扮,我看比琼林宴那时还光彩照人。”
孟令窈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步摇,顺着谢成玉的目光扫过人群当中的陆鹤鸣。
他今日穿了一身竹叶纹锦袍,玉冠束发,端的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自那日梦境之后,孟令窈再没见过陆鹤鸣,如今一见,和记忆中一般无二,还是俊俏的状元郎。只是一想到满是血色的梦和沈小山所述种种,再看这人,就好似披了好皮囊的画皮鬼一般。
“我看都差不多。”她碰了碰手边的绿梅,很快收回,用帕子仔细擦拭指尖。
“花色寡淡,气味呛人。不过如此。”
谢成玉眸光稍显讶异,她多少知道几分好友先前的心思,不过什么也没说,随口换了话题,聊起近日京城胭脂铺子的新品。
不远处,隔着人群,陆鹤鸣也注意到了孟令窈。他近乎痴痴地盯着,眼睛里甚至泛起了几缕红血丝。
许久未见了,思念与愤恨,一时竟说不清哪个更多些,又碍于她身侧一直有旁人,不便靠近,于是心头的火燃得愈发剧烈,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陆鹤鸣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勉强维持住表情。
孟令窈察觉到了那格外有存在感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换了位置。
不多时,威勇侯府世子携着一趟小厮入园,十几个健仆抬着灯笼架鱼贯而入,上头摆了许多冰壳子。
侯府这次安排颇有新意,世子请前来赴宴的公子小姐们装雪灯为老夫人贺寿。
塑雪狮、装雪灯皆是京城儿女幼时冬日里常玩的游戏,前者自不必说,侯府门口就是请了专擅此道的匠人精心用雪塑的狮子。
后者则是先选了恰当的容器,盛满水,冻结成冰后稍一加热,就能使容器与冰壳分离,取出后可在冰壳上雕刻、镂空,亦可贴上窗花装饰。在冰壳内部放置蜡烛,点燃后,冰灯在灯光映照下晶莹剔透,煞是有趣。
这番提议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又得了主人家首肯,众人自是无有不从。
小姐们或是矜持地等人邀请,或是大胆发出邀约。
谢成玉早便松了孟令窈的手,去寻她相熟的公子。
孟令窈正低头打量冰壳,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青缎靴子,陆鹤鸣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陆某冒昧,孟小姐若不嫌弃,陆某愿打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