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梁手中掌着兵权,可还是被先帝逼的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压制自己等着先帝一命呜呼。
以先帝的身体确实活不了多久,于是两方暗中较劲,像是猜到了晁梁在等在忍耐,先帝便开始大张旗鼓地打压世族,谢黎隐居也是在那个紧绷的时候。
表面上,皇族萧氏势大压过了世族,大司马晁梁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然而暗中针对萧氏的一场绞杀已经开始。
一场秋日围猎在建康城外的山中举行,参与的人有皇族和世族,其中,拥有早慧之名的谢家七郎是代表谢氏前来。
“我是阿父阿母的嫡子,又得叔父教养,在建康城中的友人众多。不止公乘越,王家数位郎君,郑家九郎,还有……七皇子萧崇道都是我的好友。”
说到七皇子时,谢蕴嘲弄地笑了一声。
“秋猎为皇族主导,先帝看重的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都亲自下场,唯有一个和他同样病弱的六皇子留在宫中。”
结果显而易见,世族下了狠手,不惜以自家血脉作迷障,一场大火直接烧光了一座山,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全部死于非命。
王家数子,晁梁的亲侄儿,郑九郎,还有不少小世族和皇族旁支,也全跟着陪葬。
“本来我是谢氏舍出去的代价,但叔父一直将我往武将的方向上培养,我又陪他在隐居的山中住过一年,所以我是世族唯一活下来的人。”
不仅如此,年幼的谢七郎还拼命救下了好友萧崇道,可当他们九死一生终于逃到了城中后,先帝已经急怒攻心崩逝。
世族宣告了自己的胜利,扶持病弱的六皇子登基,便是如今的陛下。
“我以为我是人人夸赞的谢家玉树,然而现实证明,我是一颗被践踏被丢弃的棋子,是送出去陪葬的存在。”
他的性命在世族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费尽千辛万苦活下来的他最终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得到的是一个惊讶的眼神。
谢蕴的长指缠绕着一缕头发,他的牙根有些痒,于是凑到怀中女子的锁骨那里,轻轻咬了一口。
张静娴的眼皮一颤,没有醒。
“阿父拍了拍我的肩膀,阿母说我辛苦了,只有阿姊不明所以抱着我哭了一次。我什么都没想,睡了一觉,萧崇道找到我,又想杀了我。”
谢蕴的神色骤然阴冷,指间的长发勒紧,他感受不到丁点儿的疼痛,“他说,我也该死,我不该活着,都应该为他的皇兄们陪葬。”
“可是,谢七郎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谢蕴,是我。”
他仰起头,面无表情,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像是在和那个死去的谢七郎对视。
张静娴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寒战,仍旧未醒来。
而察觉到她轻微动作的男人挪开了视线,黑黝黝的眼珠向下,薄唇扯开一抹笑,开口问她,“阿娴,我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呢?”
如果他早点遇到一颗至真至诚的心,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君子,没有那么多疑心,不会使狠毒的手段,不必……强逼着她留在自己身边。
手心的湿发有八九分干,谢蕴用手指捋顺了之后,拨开,再度垂下头,这一次他咬下的位置不再是锁骨。
他咬在这个装睡的农女的心脏,隔着香软的血肉,若他能狠下心用力一些,就能尝到一颗至真至诚的心究竟是什么滋味。
谢蕴猜,应该是鲜红的,生机勃勃地跳动着,甘甜无比。不像他的心,除了是黑漆漆的颜色,还带着剧毒。
“别咬了…你…别咬那里了。”张静娴无法再装睡下去,缩着身体直躲,那些人辜负了谢七郎的一颗心,去找他们报复回去,不要找她。
她是最无辜的。
将她断断续续的话听清楚,谢蕴边咬边笑,撩了撩眼皮告诉她,“阿娴觉得我有病,让我去找大夫,但能救我的药就是阿娴自己啊。”
“你救救我吧,阿娴。”
“求你。”
他的舌尖滚动,一下接着一下地在她的身上汲取,谢蕴也觉得自己有些疯了,笑的很动人。
屋中的热度不断攀升,张静娴迷离地睁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朝自己祈求的他,弄不懂他们之间为何会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的指尖犹豫地碰了碰他的额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她真的能从他的身旁走掉吗?
他把她当作他的药,但从没有问过她情不情愿。
“还是……找个大夫,有王不留行那等金疮圣药,肯定也有别的名贵药物能医治你。”
谢蕴恍若未觉,垂下的眼睛藏起了浓重的阴郁。
他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把自己的心血淋淋地剖开给她看了,她仍旧抵触他,不愿意让他靠近她的心。
到底要他怎么做,难道就必须和她说过的,让死人复生,让流逝的时光逆转吗?
谢蕴嘴里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辛涩滋味,心头涌出的强烈恨意促使着他的动作变得疯狂起来。
然而他可悲地发现,当这个农女眉尖蹙紧,眼尾挂着眼泪看着他时,他又狠不下去也恨不下去了。
“阿娴,只有我可以让你变得越来越好,你应该爱我的。”
“我…爱你。”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张静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指尖。
她坚信,他是个骗子,这是蛊惑自己的手段。
“谢蕴,你别疯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会帮你治你的病。”
有一村的里正乡老被抓在前,其他村子的情况就简单了许多,急急忙忙地将田地按照律法分下去,如此最后只落一个失察的罪名。
张静娴也没有和他们计较,她现在只靠着一个使君夫人的名头,做的过了怕是有人会合起来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