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山扯了扯唇角,温声解释他和村人决定要加入北府军,日后也会和其他兵丁一样,住在兵营之中。
可能之后见面就困难多了。
所以在临走之前,他想见自己的表妹一面。
“她累了,还未醒。”谢蕴的神色淡淡的,轻飘飘地告诉张入山,他可以走了,“她费尽心思保你们平安,你们最好不要让她失望。”
“尤其是你啊,阿兄,舅母为了你可是把阿娴赶出了家门。”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刘屏娘砸在他身上的那一下,谢蕴没有忘记。
张入山被他说到痛处,挺直的脊背上方顿时多出了重量,脸色苍白地说,“是我对不起阿娴。”
谢蕴的眸中浮现一抹嘲弄,这声“对不起”他不会让那个农女听到,不然,以她心软的秉性,恐怕忍不住心疼她的表兄吧?
她不会心疼他,曾经的那些柔软全是骗他的。
嫉妒在谢蕴的心中狠狠燃烧,他转身回了屋中。再多停留一刻,他怕自己杀了张入山。
……
张静娴得知表兄他们的决定,心情很平静。
她想了一会儿,问谢蕴有没有交代派去西山村送婚书时,将表兄等人的消息告诉舅父舅母。
谢蕴看着她笨拙地抬手用一只玉簪挽发髻,指腹微捻,“阿娴不必忧虑,你的舅父舅母只会听到令他们开心的好消息。”
他说完,喉结滚动,低声又问,“今日,怎么不用发带了?”
张静娴抬起脑袋,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几分恼怒地瞪他,明知故问,那条发带已经不能再用了。
谢蕴喘息着笑,周围的空气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他俯下身摸她的脸颊,“回答我,那条发带怎么了?”
若是答案能令他满意,“我便带阿娴去一趟兵营。今日,伯父和蔡家女也会同去。”
原本依照军法,女子不能入兵营。但今日是一个例外,他可以带她一观,再予她长些见识。
“……”张静娴的呼吸骤乱,有些肿的唇瓣抿了又抿,最后,还是另一种渴望战胜了她的羞耻心。
她干巴巴地出声,“发带不能用是因为…脏了。”
沾上了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就算能洗掉,她也不会再用。
闻言,谢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得很开心,“原来是脏了啊,那以后,阿娴还会用来绑你的头发吗?”
他不得不承认,故意用那条发带绑着她时存了别的心思。梦里,不会再出现青色的发带落在污泥之中。
谢蕴微许安心,现实与梦境是相悖的。
张静娴没理他,估摸着头发不会散开了,重重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冷着脸从房中走出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她又退回来,寻找自己的弓箭。
她习惯了弓箭放在身上。
结果,找了许久,她愣是连一只箭矢都没看到,仿佛放的好好的东西凭空消失不见了。
“别找了,那把短弓你用了几年,已不称手。我命人拿去更换新的弓弦。”谢蕴说昔年自己从蜀地得到几根煅烧的寒冰丝,可以拿来作弓弦。
寒冰丝。
张静娴倏然一愣,凉意顺着四肢涌入她的全身上下,上天仿佛在推着她走回既定的命运。
“何时去兵营?”沉默过后,她垂下头,将他从自己的视野中挤了出去。
第100章
她的疏离很明显。
谢蕴浑若未觉,甚至笑了一声,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他的印记,嫣红的眼睛还没恢复呢,就想和他冷下来。
“等阿娴不觉得累了,我们便出府。”他看着她回答,语气轻柔。
张静娴却觉得他的这份体贴有些虚假,默不作声。
明明将她嚼碎吞下去的人就是他自己,昨夜她有很多次难以忍受地攀着他的手臂,让他放开她,结果他又把她抱起来嵌入怀中。
张静娴既不看他也不说话,刚好女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膳食,她一点不扭捏地坐下来,挑着喜欢的吃个腹饱。
其中,不大的一瓮豆糕上面洒了一层桂花蜜,她全部吃的精光,一块都没给谢蕴留。
吃完了之后,她就找出了谢丞相的文集,一边读一边学习里面的生僻字。整个过程,她与谢蕴没有一丁点儿目光上的交汇。
虽然走不了也逃不掉,但张静娴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面对她刻意的冷淡,谢使君其实一点都不生气,对着空空如也的陶瓮,浅浅尝了一口桂花蜜。
很甜,他眯了眯眼,却有些高兴,问道,“豆糕好吃吗?”
张静娴正在辨认书中的一个字,听到他问自己,头也不抬,淡淡回答,“好吃,但没了。”
都被她吃光了,她的话中带着几分挑衅。
“是吗?我尝尝。”谢蕴平静地起身,从身后搂住她,在女子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中,含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