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静娴先是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而后,她反应过来,忽略了自己手腕的刺痛,注意力也从外面的陈郡守身上移开。
“郎君此话何意,能否再说的清楚一些?”她的语气有些急切,什么叫过了这一次。
难道,他们在武陵郡城待一段时间就能让表兄和村人们平安回乡了?
“到时,阿娴自会明白。”
谢蕴用简短的一句话斩断了她筹谋在武陵郡城逃跑的可能,相反,她不仅不能逃,还要配合他作一场好戏。
“……好,我知道了。”
马车进入武陵郡城后,没有停歇,长驱直入,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停留在一处广阔的庄园门口。
“此乃武陵城中富商蔡家名下庄园,修建的美轮美奂。听闻谢使君到来,蔡家家主亲自献上,供使君长住。”
陈郡守下马,对着车厢里面的谢蕴解释庄园的来历,他话音刚落,庄园主人蔡徽就偕同家人并许子籍迎出。
又是一番见礼,马车车门打开,谢蕴长腿落地,在众人簇拥中进入庄园。
原本,张静娴在他的身后大概一步远的位置跟着。但接连几道炽热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她慢慢放缓了步伐,将位置让了出来。
先是落到与公乘越差不多的地方,再往后,她和义羽等人走在了一起。
所幸,周围的人太多,而那位子籍先生身为与谢蕴叔父相识的长辈,又一直在和谢蕴交谈,她的动作没被注意。
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了,谢蕴也不担心她会趁机逃跑。
有那个农女表兄和村人的音信在前面吊着,她敢逃么?
“羽,等会儿的接尘宴,我和你站在一处吧。”留在后头,张静娴看了看自己和前面那堆人的距离,小声和义羽搭起话来。
反正,除了他们这些部曲,没人能听到。
獬也在后头,闻声蹙了蹙眉,但没吭声。现在他还摸不准使君如何介绍张娘子,如果作为一个宾客,她和羽和他们身在一处没有不妥,但如果作为使君的救命恩人,此处宴会,即便无一人识得她,她也必须上座!
尤其,许子籍在这里。
所谓名士是使君最厌恶的一群人,但同时也是不得不来往的一群人,谢丞相向来喜爱那些擅长清谈的名士。
“羽,你帮我看看,那处是不是有两个人在盯着我?”张静娴穿着一身飘逸的青绿色衣裳,走在一群身材健壮的男子当中,何其显眼夺目。
然而,她自己必须装作拘谨的模样,如此方符合一个宾客的身份,察觉有人盯了她许久,也只能通过义羽询问。
“的确有两人盯着张娘子,看起来似乎是这处庄园主人的家眷,一男一女。”义羽飞快地扫了一眼,低声说或是庄园主人的儿女。
男子脚步轻浮,眼下有青黑色,看起来像是个好色的浪荡子。
女子模样娇美,正值妙龄,身着长裙披散着长发,应是还未嫁人。
听他这么说,张静娴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忍着不适朝那个年轻的男子笑了笑,眼波流转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而当对着那名美丽的少女,她表现出了一分明悟以及了然过后的恭敬。
不用暗中窥探她了,她与谢使君之间只是宾客与郎主的关系。
第50章
暗中的审视被正主发现,蔡氏兄妹两人的表现大不相同。
兄长先是眼神闪烁不定,流露出一分心虚,而后注意到张静娴朝他莞尔浅笑,他喉咙一紧,自信心暴涨,注视也变得放肆起来。
他就说嘛,和一群部曲走在一起的女子怎么会是谢使君的爱妾,她应当是一名女使或世家培养的半仆。
虽然,他一眼便感觉出来她的身上并无那种被规训过的气质,反而散发着一种实在令他心痒的……蔡襄莫名想到了前些天和几位友人骑马去过的深山。
扑面而来的是蓬勃而清新的气息。
和兄长蔡襄相比,妹妹蔡姝的反应显得体面多了。
同样意识到这个与谢使君乘坐一车的女子并非是她想象中的身份,她稍稍以手掩面,客气地笑了一下。
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蔡姝的一颗心更是放进了肚子里,有意同她兄长示好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她的威胁。
她快走几步,跟上自己的父亲,身上的一套玉饰发出了清越动听的撞击声。
于是,蔡姝便看到前方正含笑同子籍先生交谈的谢使君忽然停了停,深幽的黑眸似乎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谢使君注意到了她!
蔡姝心中大喜,强行忍耐着激动,半垂下优美的颈子,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张静娴也发现了这个短暂的停顿,默默放松了些,幸好不是在看她,她方才刻意的举动应该没有被谢蕴察觉。
“羽,现在天色还早,等到洗尘宴结束,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武陵城中走一走,逛一逛?”她初为宾客,一些规矩尚不明白,又小声问义羽自己能不能到庄园外面。
说完,可能是发觉自己话中有误会,张静娴连忙强调自己不会偷偷逃跑。
“郎君不希望我给他丢脸,我便准备去城中买几套衣裙。”蔡家庄园里面,随便一个仆人身上穿的都是锦衣,她知道自己的粗麻布裙是不能再穿了,否则会招来大量怪异的目光。
舅父教过她,出门在外,需低调行事,但也一定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异类”。
前世,他们一路快马加鞭,直接回了长陵郡。张静娴只是刚进谢府的门,训练有素的女使们便将各式各样的衣裙首饰放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因而没有出现她无衣可穿的窘迫情况。
闻言,义羽很能理解地点了点头,但谨慎的他仍未一口应下,而是说需要等到宴会结束,“到时张娘子可以去问使君能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