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觉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是面对面地看着少年萧玉英挺却柔和的睡颜,温行周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是后来他再回玄武殿里,那床备用的被子回到了他的床上,朱雀殿里也多备了一床。他自认这是萧玉对他冒犯行为暗暗的提醒,于是不只为何,竟也没敢再犯。
他不过愣了几秒的功夫,萧玉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温行周哪还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乖顺地钻进被子里,被暖意与墨兰香气包裹起来,叫他又回了人间。
温行周怕自己身上寒凉,不敢去碰萧玉。但萧玉没太在乎他,白日里烦躁了一天,夜里又等得累了,好容易有点凉气来源进来压住他的烦躁,很快阖眼睡了。
翌日醒来温行周仍然已早不在床边了,萧玉由人伺候着用过早餐,忽然看向海安,“我要去御书房见父皇。”
这一世萧玉已经恢复心智的事只有温行周知道,连海安都瞒了过去。海安乍见他已眼神清明,一时喜极而泣,萧玉又说了一遍,他才跌跌撞撞到屋外叫人去了。
七殿下忽然恢复了心智的消息很快传开,苏贵自然也知道了。
尽管陛下已经给各位皇子公主下了禁足令,但这是七殿下,还是恢复了心智后要求见父皇的七殿下。
苏贵一刻不敢耽搁,寻着机会进了御书房,向萧仪悄声禀报了。
温行周只见启帝眼睛一亮,随后只将目光又移向自己,心下揣度难道是又牵扯出来与自己相关的什么事——“国师,朕的玉儿好了!你有功!”
好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正汇报着消息的官员很快机灵地磕了个头,“恭喜陛下!恭喜七殿下!”
萧仪大喜出声,也不在乎旁的,只叫苏贵去观星阁,亲自把萧玉接来,“要快!”
苏贵领命前去。
温行周尚在思考萧玉的用意,假如他原本就想好了要今日将自己恢复的消息公之于众,为什么昨晚上不告诉自己?
萧仪打断他的思考,“国师,你同朕说说,玉儿怎么忽然就恢复了?”
“臣不敢。”温行周心念急转之间打定了想法,从旁边跪倒帝王阶下,“臣愚钝,未发现七殿下有什么异常,亦不知今日之事。想来是七殿下受天子庇佑,又是大福之神,果有此一天。”
萧仪不满意他的回答,硬要他多说些萧玉的情况,好在萧玉与苏贵来得很快,不多久便听到御书房的一声门响。
“父皇!”
少年从门口飞扑进来,一头扎在帝王怀中,语气已然哽咽,“父皇,儿臣好想你。”
见心心念念的幼子如此动作,萧仪哪还顾得上盘问温行周,只一下一下抚摸着萧玉的发顶,“我儿……受苦了……”
说着竟也红了眼圈,背过身去揩掉一滴泪,才将萧玉扶起坐好,“快叫父皇看看,是不是彻底好了?”
萧玉知道这是父皇在问他身体到底如何,于是道,“彻底好了,父皇。其实那日儿臣喝过父皇特意寻来的药后便隐约有了意识,只是身体仍旧不受控制,浑浑噩噩又过了许多年……知道近几日才慢慢感觉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今日晨起就已大好了!”
萧仪连连点头,这会子才看向跪在地下的温行周,“国师,你来看看玉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温行周依言直起身来,又半跪在萧玉身边,将他手腕握着,作势又盯着他的瞳仁细看几分。
二人趁机交换了一个眼神,温行周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回禀道,“陛下,七殿下确实已经是大好了。想来他先前所患是离魂之症,游魂脱离身体太久,即便找回也难以顺利融合。是殿下一直不放弃,时日久了,终于成功。”
萧仪于是更心疼他,当即给他指了离御书房和养心殿最近的青宫叫他去住。
萧玉心下大惊。
这青宫并不是一般宫殿,而是太子的……东宫。
萧玉慌忙拒绝,萧仪对自己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小儿子总是宽容,于是道,“那你看中了哪里?总不能一直住在观星阁里。”
“儿臣就喜欢朱雀殿,在那儿心安,”萧玉眨巴眨巴眼睛,“何况儿臣已经许久不曾读书,有温大人同在观星阁,也可以教儿臣。”
萧仪沉默片刻,又看向仍跪在萧玉脚边的温行周,“那罢了,你依旧住着吧。”
说着终于挥手赶走了温行周。
萧玉知道,萧仪是要向他问旧事了。
他并不怕萧仪的提问,相反,他今日之举是再三思忖过的,也是做过许多准备的,他要叫萧垣……血债血偿。
御书房的大门在温行周身后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