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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顽 第29节(2 / 2)

打定主意,心里就有底了,接下来言归正传。把自己惦念了十几年的小食,一股脑儿都告知参官,让他去街上采买。自己坐在后廊上

泡梅子茶,闲来无事,还可以听听声瓮那头传回来的消息。

越听,越感慨宫中生活不易。贺宝林的侍女真去问了内侍,是不是遗漏了宝林的万寿赏赐,结果内侍说赏赐的名单上根本就没有她,把贺宝林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遥想当初,自己曾打算混进龙城擒贼先擒王,但开国之初,内赞的审核极严,须得是燕人,且祖宗十八代的名帖都得呈交上去逐一核对。她不知其中规定,平白排了半天队,最后只能灰溜溜放弃。如果当初能走上另一条路,如今就不用和阴险无常的陆悯打交道了,说到最后,无外乎时也运也。

正当她感慨良多的时候,外面院门上有人传话进来,说老宅的大夫人来拜访女君了。识迷一时没闹清大夫人是谁,暗忖是不是陆封君来给陆悯塞小妾了,又追问了一遍,才知道所谓的大夫人,原来是陆隐的夫人岳明真。

唉,牵肠挂肚的小心思,真是压也压不住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惦记着!那小郎也不见得多迷人,笑面虎,两面三刀,她在城门楼子下仰头看过好几回,可以说千真万确。

无奈人来了,她只得挣脱躺椅,上前院去见客。老远便看见岳明真正襟坐在堂上,那螓首蛾眉,即便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也是风采不减。

提裙进门,她客气地喊了声“阿嫂”,“幸亏今日没走,要是走了,阿嫂可就白跑一趟了。”

岳明真抿出笑容,起身牵了她的手道:“我是奉了阿母的命,来给你送些新打的丝绵。天要热起来了,好做一床薄衾,夏夜里不闷汗。”边说边朝外望,“小郎又忙公务去了?”

识迷说是,“他人在上都,必定没有着家的时候。阿嫂要见他吗?等一等,晚间肯定会回来的。”

晚间回来……岳明真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不用见他,只是顺口一问。大兄也一早就出去了,想必兄弟在外会见面的。”一边说,一边示意侍女把包袱递过来,送到了识迷面前,“跃鳞多时不回老宅,这几年积攒了替他做的衣裳,总没有机会给他。趁着今次你们在上都,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急忙送来了。”

识迷打开包袱看,春夏秋冬四季衣裳,总有六七套。且每一件都针脚细密,看来费了不少工夫。

唉,女郎的情义不掺杂质,她抬了抬眼,“是阿嫂亲手缝制的吗?”

岳明真颔首,“闺中无事可做,就逐一替家里人缝制衣裳。阿妹不必说是我做的,就说是外面采买的,也好让他感念你对他尽了心。”

识迷说那怎么行,“岂不是抢了阿嫂的功劳?”

岳明真摇头,“一家人,难道还要邀功吗。别让针线平白浪费了,穿上身物尽其用就好。”

所以这一片丹心不能辜负啊,“阿嫂放心,我一定让他穿上。”转念一想又开始懊恼,唉声叹气道,“想当初我为了弄到他的尺寸,真是煞费苦心。早知道向阿嫂打听多好,能省下不少贿银。”

第34章

岳明真听得失笑,“阿妹打听他的尺寸做什么,也为他做衣裳吗?”

识迷感喟归感喟,扭曲事实的本能不能丢,便赧然笑道:“阿母肯定同兄嫂说了,是我巴结着夫君不放,才促成这门亲事的。想当初我真是朝着九章府的方向日夜眺望,费透了脑筋,我想知道他的身量和臂展,也想知道他的腿长和身腰,唉……女郎痴迷起来,就是如此无可救药。后来终于攀交上九章府经纬官的夫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如愿以偿,现在想来真不容易。”

这种心情,同为女郎是绝对能理解的。岳明真没有取笑她,反倒尴尬起来,“那阿妹定是给他做了不少衣裳,我又献丑了。”

识迷忙说不,“我不擅长量体裁衣,说来惭愧,至今一件衣裳都没给他做过。”

可能真应了她的那句真诚最动人吧,岳明真对她没有羡妒的情绪,莞尔道:“女郎不会作女红,也自有可亲可爱之处。衣裳可以采买,长久的陪伴才是最要紧的。小郎的阿娘过世很早,他又年少入仕,个个觉得他少年老成,但我想他必定很孤寂。能娶到阿妹这样性情活泼的女郎,是上天最妙的安排。”

识迷笑得讪讪,“怎么好意思得阿嫂这样的夸奖,不过我也觉得我与他很相配,这个亲成得很好。”顿了顿,开始专心打探,“阿嫂是何时嫁进老宅的?见过他的生母吗?”

岳明真道:“我与大兄有婚约,八岁父母双亡后,就被送到了陆府上。我不曾见过小郎的生母,小郎四岁时她就病死了,不过府里有她的画像,真是天人一样的美貌,据说是白夷的公主,在战场上救下家翁,后来被家翁带回了燕朝。”

识迷觉得难以置信,“白夷族的公主,因为救了家翁,被带回陆家做了妾?”

怎么听都很扯淡,陆悬舟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如此特别吗?

岳明真却一本正经点头,“是真的,那时候已经怀上了小郎,大约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认命吧。”

识迷对陆悬舟的认识又进了一层,单凭各方描述,就知道这绝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所以陆悯也算虎父无犬子,侵占他国坑杀二十万人的行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负担。

至于陆悯母亲的死,她总觉得其中有玄机,只是不便胡乱揣测,唯有感慨:“这么年轻就过世了,定是患了什么病。”

岳明真不是个有心眼的人,据实道:“我也曾打听过,说是得了急症,病了半个月就过世了。”

识迷问:“那家翁当时何在?出征了还是在家?”

“应当在家吧。”岳明真道,“听说丧事是家翁操办的,家翁很伤心,五日只进了一点米汤。后来亲自教养小郎,今日的文武全才,都是家翁早年的心血。”

识迷慢慢点头,“阿嫂对家翁的印象深么?我进门太晚,家翁早年就过世了,没有机会得见,实在觉得很可惜。”

岳明真淡淡一笑,“小郎与家翁很像,差不多的人材样貌,差不多的脾气秉性。阿母前两日还说笑呢,说让小郎穿上家翁当年的衣裳,怕是族亲都分辨不出来。”

识迷喟叹不已,“可惜家翁不在了,否则还能提前见识一下夫君年老后的模样。听说家翁早年就封了侯,如此厉害的人物,最后落了个马革裹尸,战场上果真刀剑无眼啊。”

岳明真颔首,“那时候我与大兄正预备成婚,忽然从宫中传出消息,说家翁带兵强渡潦水时,遇上突袭坠江了。陛下念家翁忠勇,给了许多嘉奖,但人几经搜寻都没能找回来,一直是全家的遗憾。大兄与我服丧三年,孝期过后才办了婚事,若家翁还活着,我们两个孩子大约都能参加乡试了。”

所以这位阿嫂在陆家生活了许多年,虽然同陆隐有婚约,渐渐喜欢上了陆悯,也是阴错阳差。

识迷打听到许多,后来又同她闲谈上都的衣食住行去了。岳明真直到将近晌午,才起身告辞。

识迷不迭挽留,“阿嫂再坐坐吧,我让人预备午饭,用过了再回去。”

岳明真摇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查验孩子的课业,就不叨扰了。”

识迷送她出门,她临要上车时又道:“中都事忙,你们停留不了几日就要走,怪不舍的。下次回京不知几时,你且安排好,等到过年一定在上都多留些日子,届时我们再团聚。”

识迷连连说好,方把她送走。回到厅堂里再看包袱里的衣裳,做工实在精巧,一针一线都是心血。

陆悯呢,没有如他许诺的尽早回来,将近黄昏前后,车辇才停到府门前。

识迷被参官催促着出来迎接,心里是万分不情愿的,嘀咕着何德何能,居然还要她亲自出马。

从车上下来的陆悯,将文书随手递给了一旁的白鹤梁,便冲她露出了清浅的笑,“我回来晚了,娘子等了我一整天吧。”

识迷强撑着好耐心道:“可不是,吃了睡,睡了吃,我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他不在乎她的答非所问,上来携她的手。识迷被他牵着走,走了一程左右无人了,她才好奇地问他:“你是打算自今日起,装出一个贤良淑德的丈夫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