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勺夏部族突然发难,杀害了司夏部族的君长昆速,随后举族消失,不知所踪。羌渠單于及阏氏为此震怒,下令各部族全力追杀勺夏部,誓要将叛徒斩尽杀绝。单于甚至颁布了严苛的命令:凡是能带回勺夏部族首领极支辽头颅者,将获得重赏;而胆敢藏匿包庇勺夏部者,则与叛徒同罪,株连部族!
百夫长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深知,这个消息一旦传回溫洒部族,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勺夏部竟然投靠了汉人,这简直是对匈奴的奇耻大辱!
这队斥候不敢有半刻耽搁,立刻调转马头,沿着原路迅速返回溫洒部族
。他们必须尽快将这个惊人的发现,禀报给首领比都骨。草原上,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比都骨的手指用力抠着貂皮大氅的边缘,仿佛想抓住什么实质的东西。他站在营帳外,王庭使者递来的空牛皮袋轻飘飘地悬在他眼前,袋口敞开,像一张无声嘲讽的嘴。喉结在他戴着的青铜面具下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显得格外艰难。
寒风没有停歇的意思,卷着碎雪和沙砾,从草原深处扑来,蛮横地钻进他的领口、袖口,带来刺骨的凉意。
这已是第三个空袋子了。每一次,都像草原狼冰冷的牙齿,在他心口上多啃噬掉一块肉。
袋子上属于羌渠单于的黄金狮子纹章,在惨淡的月色下反着幽光,盯视着他的窘迫。空袋里残留的浓重羊膻味,混杂着一丝从遥远王帐飘来的、属于阏氏的龙涎香气,形成一种古怪而刺鼻的味道,不仅刺激着他的鼻腔,更点燃了他胸腔里压抑的屈辱。
溫洒部族上供的牛羊,比去年少了三成。使者的匈奴话说得生硬,像在咀嚼石头。他重复着单于的旨意,腰间佩刀的刀鞘有意无意地磕碰着地面冻硬的泥土,发出嗒、嗒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单于说了,若下个月再凑不齐数目,就让你,带着你的妻儿,去北海放马。
去北海牧马,那意味着流放,意味着失去一切。比都骨没有出声,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使者那张倨傲的脸。他清楚,任何解释、任何求饶,在此刻都毫无用处,只会招来更深的蔑视。
使者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马靴踩在薄冰上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比都骨目送着那背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夜色中,青铜面具后的眼神阴沉如冰。他必须找到出路,否则等待他和他部族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帐,甚至来不及掸落身上的雪花和草屑,他的脸色因寒冷和激动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色。扑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比都骨面前,膝盖砸在铺地的干枯枝杈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君长!斥候的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剧烈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们我们发现了勺夏部!找到他们了!
比都骨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是瞬间转过身来,面具后的双眼骤然亮起,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说一遍!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斥候首领努力平复着呼吸,又重复了一遍刚刚探听到的消息,最后斩钉截铁地补充:君长,千真万确!是勺夏部独有的鹿角图腾!就在马鬃山南麓!
极支辽那个杂种!比都骨低吼一声,攥在手里的酒囊被他捏得变了形,温热的马奶酒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他的狼皮靴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比都骨猛地扯下腰间那枚象征勇气的狼牙坠饰,紧紧握在掌心,牙尖硌得他生疼。他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用勺夏部族的鲜血和头颅铺就的,通往单于谅解的道路。
传令!点齐温洒部最悍勇的三个千人队!立刻!随我亲征!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人备足三支好箭,所有战马的蹄铁,全部用布帛裹紧!不许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