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拨动算筹,指向另一片区域,余下三万余无家眷的青壮,则安置在玉门关外这片区域。如此一来,既方便管理,也能减少内部纷争的隐患。他的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謝喬看着地上的图形,又看看黄意,心中的震惊渐渐转为钦佩。做得好,黄意。她由衷赞叹。
黄意微微躬身,执礼的手頓了頓,才道:皆赖主公信任,放手让属下施为。若无主公提供的粮草、水源以及各种规划,属下纵有计策,亦是无米之炊。一切,皆是幸主公。
阳关、玉门关、大方盘城、冥水谷和北塞山,这五处沿着长城边界建立的聚落,如今已不再是当初草创时的模样。数千户军户的入住,让每一处都呈现出勃勃生机。謝喬站在高坡上遠眺,心中感慨万千。黄意此人,确实是难得的治世之才,这份从无到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顶尖的。
谢乔信步走进军户聚落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熏肉和炖煮羊肉的香气,几乎要将人腌入味。家家户户的土坯房檐下,都挂着一串串色泽诱人的风干肉条,沉甸甸的,晃着油光。谢乔目光扫过,随手推开一户虚掩的木门,暖意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灶台上,陶锅里正咕嘟咕嘟炖着羊肉萝卜,白胖的萝卜吸饱了汤汁,看着就软糯。墙角一口半人高的陶瓮敞着口,里面是刚腌上不久的沙枣,泛着青涩的光泽,散发出独特的酸甜气味,勾得人舌底生津。屋梁上垂下一个大竹篮,里面堆满了麦粒,粒粒饱满,几乎要胀破外壳,那是实实在在的丰足。
跟在旁边的校尉低声补充道:这户人家,去年开春时还在愁没粮,靠挖草根树皮才勉强没饿死。如今他抬手指了指门楣上系着的一条崭新的红布,瞧,添丁进口了,日子是真不一样了。
谢乔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角一个半旧的皮囊上,那皮囊鼓鼓囊囊,看样式和材质,分明是勺夏人的东西,里面不知装了什么好东西,大约是拿军户们用不完的粮食换的。互通有无,各取所需,这才是长久之道。
正看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年輕人的说笑声。三个巡逻归来的军户青年跳下马背,动作利落。他们都穿着统一配发的皮甲,虽然样式简單,却也衬得身姿挺拔矫健,汗水浸湿了额发,紧贴在年輕的脸庞上,皮甲下是贲张结实的肌肉轮廓,那是长期训练和充足營养的证明。
三人跑到井边,舀起冰凉的井水,仰头就灌,喉结滚动,发出畅快的咕咚声。其中一个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唯独缺了颗门牙,说话时有些漏风,却毫不在意:头儿,今儿一切太平!就是巡到北边草场时,看到几只勺夏人的羊跑过界了,帮他们赶回去了。
另一个青年接过话头,嘿嘿笑道:那几只羊肥得流油,看得我差点没忍住,想顺手牵一只回来打牙祭。
缺门牙的青年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胡说!主公和黄大人定下的规矩,忘了?再说了,咱们现在还缺那一口吃的?昨天换的羊肉还没炖完呢!
夜色渐浓,晚风帶来了遠方守夜人的梆子声,笃、笃、笃规律而沉稳,敲在人心上,是安宁的节奏。谢乔蓦然想起在原世界看的纪录片,那些古代边塞的苦寒与荒凉。可眼前的西凉,在她的手中,正一点点变得不同。这感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让她舒畅。
谢乔最后心中惦记着自己的发家之地榆安城。
踏入榆安城,热闹的景象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繁华的市井乐章。
城北的[兵营]里,马匹嘶鸣,膘肥体壮的骏马们仿佛在期待着新的征程。谢乔站在兵营前,望着这些矫健的马匹,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这里有足够的马匹,供她在【兵营】中招募新的部曲:[西凉铁骑]和[西凉弓骑]。
而她此前带回来的三百余身具作战经验的骑兵,此刻正被安置在长城边上,他们日夜警备、刻苦训练,偶尔还长驱深入关外,打击那些盘踞在商路上的匪寇,为西凉的安宁与商路的畅通保驾护航。
谢乔漫步在榆安城中,官学方向传来琅琅书声,清亮稚嫩,充满活力。孩子们齐声诵读着经典,稚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为榆安城描绘着充满希望的未来。不遠处,官驿的伙计们正忙碌招呼着客商,笑脸热情洋溢。谢乔驻足看到故人,没有立刻上前,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榆安城,这座她一手建立的首都,在谢均治理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近一个月,谢均领着一批江东难民抵达榆安。这批难民带来了江南的精巧技艺和文化,尤其擅长制瓷,他们在城郊的窑坊开始烧制瓷器。细腻的瓷土在匠人们手中,经过淘洗、拉坯、施釉、烧窑等繁复工序,化为一件件精美的瓷器。瓷器和絲绸一样,都是絲绸之路上极受欢迎的抢手货。江东瓷器的出现,无疑为榆安城的商品种类增添了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