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一开始就逃,夺路而逃,且战且退,肯定能逃掉的。他知道一条快速下山的幽径,能以最快的速度与山下接应的西凉骑兵汇合,跨上西凉战马,仅能依靠双腿奔驰的匪寇就再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思及此,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一定能自保,且谢乔想要的情报基本上都挖掘到了,任务已然完成。他想起了谢乔时常鼓励他的话,你怕鸡毛啊!对,他怕个鸡毛啊。
心里有底了,极支辽反而冷静了下来,向时的不安和局促顷刻间一扫而空,掌心的汗腺停止了分泌。
他挺起了健硕的胸膛,索性举步往前走,主动迎上去,大大方方的。
杜奉在他身前两步的位置站定,托腮凝思,询问: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干你何事?你又是何人?极支辽双手叉腰,一脸不忿,拿出自己的气场和架势。
这反问反而把杜奉问懵了,他以为他一问对方就会乖乖答话,即使是山賊头目曹彪都要尊他一声杜兄,结果此人竟然毫无礼数。
果然是莽撞的山賊!无可救药之蠢材!
后面的曹彪觉察到氛围不对,連忙上前来当和事佬,安抚道:杜兄勿怪,新来的,脾气是冲了点,我回头教训这小子。
说罷曹彪挥起手刀,作势要劈下,吓唬极支辽给人出气。
新来的?
杜奉闻言,没有立刻打消疑虑,视线绕过曹彪的身体,重新落在极支辽的脸上。
一定在哪里见过,此人身形宽大挺拔,或是武人,也似蛮贼。可到底在哪儿见过!他这脑子很玄妙,越想知道什么,就越乱成一团浆糊。
想来想去,杜奉疯狂挠头,头发丝一根根掉落,半晌过去,苦思无果,他仍然没有头绪。
再想下去,杜奉觉着自己本就稀稀松松的头发可能得全掉光,只得作罷,摆了摆手,随曹彪往主屋去了。
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不少,况且极支辽在来之前还被谢乔等人千方百计捯饬过,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化险为夷,极支辽稍微松了口气,这关就算是过去了。
曹彪領着杜奉等人踏进主屋后,反手将门关得嚴严实实,门外还守着人,谨防旁人靠过去。极支辽远远望着,眉头微拧,暗暗下了某种决心。
屋内,曹彪看到杜奉头上豆大的汗珠,連忙去拿蒲扇殷勤地帮忙扇風,又使眼色让仆从去倒水。
杜奉脱掉外衫,折好拿给随从,双手给自己扑风,心情郁闷地抱怨:要了命,这莽蒼山真難以攀爬。
杜兄上山一趟辛苦,我这就招呼下去,让伙房给杜兄烹肉。曹彪扇风的动作不停。
他从来自诩自己不是趋炎附势之辈,也见不惯官场之风,但对方攥着他们的命脉,不得不低头。
不必了,意思传到了我便走。杜奉摆了摆手。这帮山贼能做出什么好吃食。
不知徐相君有何吩咐?曹某唯相君马首是瞻。曹彪拱手遥拜。他能在莽蒼山聚义,离不开徐济的暗中帮衬。
杜奉先接过端来的凉水碗,一饮而尽,随后才说:自然是有要紧事,否则我断不会亲自上山一趟。
早些时候,他们之间其实达成了约定和默契,只要薄暮时分见到睢阳城南升起青烟,当夜莽苍山上的山贼便倾巢出动,下山劫掠。
过去几次皆是如此。
明夜,你領部众尽数出击,不得误事。杜奉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吩咐,这是相君的意思。
既是相君嘱托,我这就命人磨刀,下山大闹一场!曹彪抱拳,豪爽地应下来。
梁国的郡国兵大都在黄巾过境时阵亡,而今都是些将将招募的缺乏训练的新兵,一碰就碎,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有徐济的人马作为策应,万无一失。
杜奉眼神微妙地拍了拍曹彪的大臂,这次不要你们奔袭周邊村舍,而是直入睢阳城。
遵命,曹彪下意识地应下,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到底是哪几个字,瞳孔震动,迟迟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
攻城?!
这不闹呢!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是盘踞在莽苍山的区区山贼,下山劫掠滋扰,小打小闹,他能做,但攻城那可是地狱级的難度。即便睢阳城墙不高,那也是城墙,即便睢阳城头的郡国兵都是些毛没长全的新兵蛋子,守城器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到曹彪脸上的为难,杜奉劝慰:放心,你们为相君卖命,相君岂能相害?
明夜,睢阳城西南角自会撤去哨卫,你们可搭梯而入,无有阻碍。西南角有一处箭楼,楼下仓房备有火油若干。你们入城先
行抢掠之事,再纵火焚烧屋舍。大火一起,鸡飞狗跳,你们自可从西门而出,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