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季承宁微微笑,“徐公公,今日却不见秦公公。”
徐公公垂首,“秦掌事另有要务。”
季承宁眸光微凛,再度往徐公公身上一看,对方还?是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脸上似黏了?层泥胎面具,他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转头。
一路无话。
至宫中,季承宁只?觉今日的氛围格外不同,秋风瑟瑟,掠过甬道呼呼作响,他前前后后都跟着宫人,却连丁点说话声都不闻,唯有笃笃的脚步声和风声混杂在一处。
分外冷寂。
徐公公一路将他引到?御书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对内道了?句,“陛下,永宁侯世子到?了?。”
季承宁远远地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边,他快步上前,俯身见礼,“臣季承宁参见陛下。”
“嘎吱——”
门又被关?上。
最后一丝阳光在那人衣袍上华丽的龙纹上流转,灿灿生光,旋即,又在龙目处被猛地截断。
一切归于昏暗。
皇帝站在窗边不言不语。
季承宁也不急,自从被罚过一夜的跪,他对皇帝动辄让人跪着等就没什?么忐忑不安了?。
只?不过,二叔的话又灌入耳中,“长阳关?外诸夷部一直虎视眈眈,当年缇阑部世子被诛杀,而今……”
季承宁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抓到?了?一点游丝似的眉目。
过了?许久,皇帝如梦初醒般地回神,他好像才看见季承宁,“承宁,起来罢。”
季承宁起身。
皇帝语气里带着点亲密的抱怨,“你这孩子同你二叔学?坏了?,与朕愈发生疏,”他略一偏头,“赐座。”
立刻有宫人捧了?软垫上前。
季承宁坐定。
只?听皇帝继续道:“朕记得你第一次来御书房时还?没桌案高,那么大的人儿,胆子却不小?,见到?旁人一概不理,只?要朕抱。”
皇帝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怅然。
季承宁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不期正与帝王四?目相对。
后者竟真是满目怀念。
季承宁心口蓦地一跳,那股生吞了?人肉似的反胃感又开始上涌,胃酸侵蚀着喉管,酸疼得厉害,他面色却不改,恭敬回答:“回陛下,臣昔日年幼无知,行止放肆,全仰赖陛下宽容,才有臣今日。”
皇帝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目光委顿了?几秒。
说话愈发像季琳了?,也愈发像,他登基后的……思绪被猛地截住,皇帝收敛了?回忆之色,道:“把军报给?小?侯爷看看。”
宫人奉上军报,季承宁起身,双手接了?。
他一目十行,迅速地扫过内容,越看表情越难看。
蛮夷安敢如此……!
看到?最后,已是毫无表情。
他抬眼,素日含情脉脉的眼眸中一片肃杀,寒光凛冽,看得人心惊胆战。
又,欣慰。
欣慰的当然是皇帝。
他已经猜到?了?季承宁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只?听军报唰地一声响,在那双修长用力,真正淤血拼斗,血战沙场过的手上不堪重负地绷直。
下一秒,季承宁单膝下拜,见了?个郑重其事的军礼,拱手道:“请陛下任命臣为?将,臣就算万死也必收复失地,驱散蛮夷,还?边疆百姓一个安宁!”
掷地有声。
军报落在季承宁脚边,因为?主人太过用力而被撕开了道下场的口子。
皇帝眼中的欣慰更甚,大步上前,一拍季承宁的肩膀,“好好好,朕就知道,只?有你,只?有你。”
只?有季承宁,才能不求功成后的封赏,不畏兵败后的责难,势弱破竹,一往无前。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感受到掌下冷硬的触感,忽地有半秒晃神。
“这次出征除了中州军外还有沧州军供你调配,你可节制两州兵马,但有所用,朝廷定无不供给?,你不用想其他,”皇帝像是为了掩饰什?么,重重拍了?拍季承宁的肩膀,“朕只?要你凯旋而归。”
“是!”
皇帝看着季承宁的脸,少?年人特有的青稚和秀弱几已看不出,季承宁五官还?是秾艳美丽的,只?不过,比起从前的雌雄莫辩,此刻更添十分凌厉,皇帝放柔了?声音,“可惜,朕本欲在你加冠之后就让你袭爵,却不想,战火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