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帕刮过?鼻尖,有点痒。
季承宁皱起?鼻子,可眼底笑意越荡漾越浓重,“旁人不?行,”他二指一曲,将崔杳的手帕勾入掌中,“若是阿杳,”季承宁尾音刻意拖得长长,迎着崔杳认真的目光,戏谑道:“也不?行。”
语毕,不?等?崔杳,大步向前走。
崔杳一怔,立刻跟了上去。
不?知何时,他竟也笑了起?来。
季承宁环顾一圈,但见街市上开门迎客的多?是米店。
他刚刚上扬的心?绪瞬间下沉。
他选了家离自己最近的店铺,时局艰难,在破破烂烂的街市上,这米店装潢格外惹眼,足有三层之高,仿京中样式做了极精致的飞檐,屋顶俱用琉璃碧瓦,流光熠熠,华彩耀目。
他仰头,但见乌木牌匾上篆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錾金大字,曰:万年坊。
季承宁与崔杳对视一眼,一道迈入大门。
米店内很是闷热,伙计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听到脚步声也懒得起?身招呼,不?过?朝牌子努努嘴,示意来人自己看价。
季承宁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只见个?半人高的木牌子,上面?拿炭笔写着什么,大约是米价,但被擦了太多?次,早就糊成一团。
“这位小哥,”季承宁笑容和煦,“米怎么卖?”
伙计不?耐烦地抬眼,刚想问一句你不?识字啊,视线扫过?二人,动作瞬间顿住了。
他眼睛一亮,殷勤道:“两?位郎君登门,小店当真蓬荜生辉。”
不?提品貌,单看季承宁和崔杳这幅打扮,就知道是肥羊中的肥羊——呸,贵客中的贵客。
伙计噌地起?身,“您二位要看看什么?”
季承宁笑,“来你们店自然是买要米。”
伙计瞧着季承宁贵气逼人,简直将养尊处优五谷不?分这八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殷勤笑道:“郎君有所不?知,这米也分胭脂米、碧粳米、珍珠米,”他蓦地压低声音,“再?好些,更有御田里产的金玉米。”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面?前一看就是富贵公子的季承宁却不?为所动,只问:“还有什么?”
伙计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还有些没?名?字的杂米,不?过?都是平庸货色,配不?上小郎君的身份。”
却不?想,季承宁道:“我就要这样的杂米。”
伙计古怪地看着他,不?过?送上门的生意总归要做,语气不?复方才热络,“杂米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我可先和你说好,一斤杂米五百钱。”
季承宁眼睛豁然瞪大了,“什么?!”
他倒吸一口冷气,满面?震惊,下意识转向崔杳。
一千钱按官率可以换一两银子,五百钱就是半两?。
一斤杂米竟然能值半两?银子?
那杂米是喝仙露长大,吃了之后能延年益寿长生不?死吗?!
“五百钱,”伙计又重复了一遍,见季承宁似有计较之意,态度更怠慢,懒散地回答:“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店的价格是整条街去最便宜的,乃是我们掌柜的看百姓可怜,自己从中贴补,不?然哪里来的这样低的价,不?信您去看看其他米店,那里的米面?比黄金都不如什么了。”
季承宁脸登时一沉,“荒谬。”
他说的倒不?是伙计,而是兖郡粮价高得骇人听闻,官府怎么没?有出面?平抑粮价?
这小公子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面?色一沉,却透出股浓浓的凶煞气,伙计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米价也不?是我们店定?的,你觉着贵不?买就是了,犯不?着冲我……”
“掌柜的,掌柜的。”一个?微弱的声音轻唤。
三人同时看去,只见柜台前不?知何时站了个?驼着背的老太太,牵着个?才到人腰高的小姑娘,小姑娘虽不?大,却已知道帮长辈拎东西?,祖孙二人皆提着柳筐把手,小姑娘见三人看过?来,局促地后退了两?步。
“哗啦——”
柳筐里的铜钱碰撞作响。
老太太赔笑道:“这米价昨日还是,还是四百七十钱,今日怎么就涨到五百了?”
伙计冷笑,“我上哪知道去,臭叫花子跑这要饭来了,也不?看看我们万年坊是什么地方!”一面?说一面?拿手拼命扇着鼻子,好像嫌弃铜线腥臭,“有钱就买,没?钱就滚,别耽误老子做生……”
“啪!”
话?音未落,伙计只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上了他的嘴,他口内先是一冷,而后冷风裹挟着剧痛,瞬间从门牙处扩散。
“啊啊啊!”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嘴,触手湿润黏腻,竟沾了满指鲜红。
伙计疼得面?容扭曲,捂着嘴高声道:“快来人,砸场子的来了!”
崔杳将手轻轻搭在季承宁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