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宁想到自己在路上看到的尸坑。
未揭竿而?起处已经如此,那么鸾阳,该是一副怎样的惨像?更何况,小?侯爷眼中?杀意愈浓,以他目下所见,这些官员可和谨慎小?心,恪尽职守沾不上丁点?关系。
然?而?他开口时,语气却近乎于温和,“你?继续说。”
陈崇道:“那些贼人?起初说是外来的客商,到鸾阳做生意,下官就没有在意,谁料……”话还未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泪如雨下。
“陈兄,”张问之亦眼眶泛红,“莫要哭了?,殿下和季将军都?看着呢。”
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陈崇撕心裂肺地大?哭道:“我不是在哭我陷落在鸾阳城中?的一百八十口人?,我是哭我无能,之前竟然?没有识破那些贼人?的诡计,以至于让他们占据鸾阳,民不聊生啊!”
他哭得伤心,再站不住,悲痛欲绝地跪倒在地,正面对着季承宁的方向,他嘶声道:“小?侯爷的赫赫威名,我等就是远在边陲也听闻过,自鸾阳出事后,下官日夜悬心,只盼着,只盼着季将军带兵一到,势如破竹,拯救万民于水火,”他说着,竟朝季承宁重重叩首,“我就算万死也敢甘愿!”
泪水打湿地毯,洇出一圈圈神色的痕迹。
水榭内,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季承宁。
舞姬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安静地站在暗处,好像只是一件件为主人?增光添彩的精美装饰。
长长的纱袖迤逦垂地,如批了?满身明月。
季承宁起身,大?步上前。
军靴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崇额头?紧贴地面,只觉随着季承宁的靠近,感?受到了?阵,令他心慌的震颤。
季承宁要做什么?
青年将军抬手。
周琰知道他目无下尘的性子,正要阻止,却见季承宁一把攥住了?陈崇的胳膊,“不要怕。”季承宁温声开口。
陈崇毫无防备,愣了?下。
季承宁长得着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脸,但手出乎意料地有力?,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臂,竟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季承宁与愕然?的陈崇四目相对,“我一定会找到罪魁祸首,把他,”润泽的唇瓣上扬,“碎尸万段。”
陈崇愣愣地看着季承宁,鼻涕眼泪的混合物还黏在脸上。
他不可自控地打了?个寒颤。
季承宁这话什么意思?
季承宁松开手。
陈崇倏然?回神,忙道:“有将军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周琰笑道:“陈大?人?心思也太深了?,朝廷既然?已经派我带着季将军来了?,就说明陛下心中?自有定夺。”他叹息,“你?不要哭了?,本王知道你?是国之良臣,陈卿,你?受委屈了?。”
陈崇感?动得涕泗横流,“多谢殿下体恤!”
周琰则起身上前,亲密地拍了?拍季承宁的肩膀,“小?侯爷,当勉力?之啊。”
语气虽温和,却俨然?是占据高位的姿态。
崔杳的目光无意般地划过周琰按在季承宁肩膀上的手。
碍眼。
他垂眸。
季承宁拂去他的手。
周琰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季承宁随意道:“公务繁忙,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张问之赶紧起身,“将军怎么如此着急,可是下官招待不周?”
季承宁笑着摇头?,“非也,张大?人?的待客之道十分周全,不过兹事体大?,本将军便先?告辞了?。”他看向崔杳的方向,崔杳已经起身,向他走来。
季承宁心里居然?有那么点?欣慰。
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让他的心情?起伏太大?,以至于现在看见安安静静的表妹,都?让他有种开怀之感?。
季承宁话说得坚决,兖州太守只得道:“下官等恭送将军。”
一干人?毕恭毕敬地将季承宁和崔杳送到外面,陈崇本意是将季承宁送到下榻的别苑,但被季小?将军坚决拒绝。
张问之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崔杳。
此人?官职虽不高,但与季小?侯爷似乎万分亲近,若能讨好此人?,说不定,能更容易得小?侯爷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