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杳哄傻子呢!
放到他三岁都能听出此言多么不可信。
季承宁看着崔杳。
“时间?还来得及,”他唇瓣开阖,轻而易举地说出对崔杳的决定,“我给你匹快马,你现在赶回洛京。”
崔杳往后?退了半步。
示弱无?用?,后?者清丽秀美?的面容上所有楚楚可怜的神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公事公办的郑重。
他俯身?,自然地换了称呼,“请将军带上我。”
季承宁眯眼,“理由?”
头顶的话音冷漠,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不耐,俨然是在面对不顺从的下属的态度。
太过,高高在上。
不容反驳,凛然,不可犯。
“砰!”
崔杳听见了,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回将军,我本身?就是将军的幕僚、下属,而非只是表亲,有轻吕卫内文书为证,将军携幕僚平定叛乱理所应当,与军纪不违背,二则,崔家和洛京军素有往来,将军此次带兵军士粮草,多为崔家供应,属下以票引换得督运官一职,”说着,从袖中取出户部下发的文书,“请将军过目。”
所谓票引,乃是指只有官方才可运营的物资,譬如?盐、铁,但官方机构时有冗余臃肿,效率低下,便将盐铁等物的经营权售出,多是要商家出资购买粮草辎重,运到当地驻军所在,换得票引,再?持此引贩盐、贩铁。
崔杳所为,就是供给了军粮但是将票引退回,换了个小小军职,到季承宁身?边。
这样好的买卖,户部当然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话音未落,头顶的目光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绝对算不上惊喜的眼神。
或者说,只有惊,没有喜。
崔杳说的轻松,实则内里运作复杂无?比,且不说能换得票引需要一笔数额多么惊人的粮草,那票引,纵然有累世富贵,也不是寻常商人家能拿到的。
更何?况,就算崔杳不惜钱财,将票引换成了小军职,其证明身?份的照身?贴上也必须得是男子才行,要么照身?贴是假,要么,他冒用?了其他人的身?份。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令季承宁警觉。
崔杳一怔。
小将军目光凛冽,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崔杳蓦地意识到,他做错了。
他只想到季承宁公事公办,不容私情,所以费尽心思寻了季承宁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但是——还不如?一开始就泣涕涟涟地求季承宁让他留下!
“你……”季承宁放下刀,目光犹然有些晦暗,意味不明,“既然崔大?人有户部印信,自可名正言顺地留在军中。不过,本将军的马车上有机密公文,若无?传召,大?人还是勿要入内为好。”
崔杳只觉似有冰水迎头浇下,霍地抬眼,视线紧紧地锁在季承宁脸上。
后?者连下颌线都紧紧绷着,往日惯爱上扬的唇角冷冷地抿做一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崔杳该觉得心惊胆寒。
他的心跳也的确越跳越快,但绝对不是因为恐惧。
傲慢的,疏离的,恍隔天堑。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却满目漠然,仿佛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他反倒更亢奋。
只盼着季承宁拿这种目光,再?多看他几眼,最好一辈子都别移开视线才好。
手?指紧紧扣住扳指,内里的机扩因为主人过于用?力的按压而发出阵轻微的、紧绷到极致的擦磨声?。
“世子,是怪我自作主张,”一点焦渴的热气从唇间逸散出,崔杳死死盯着季承宁,“还是,怪我对世子有所隐瞒?”
淡色的眼珠中若有血丝浮现。
危险,又狞丽。
像是一条蓄势待发,又要装作无?害的毒蛇。
可鳞片艳丽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喉结紧张地滚动。
季承宁啊季承宁,你可真是不可救药!
季承宁在心中大?骂自己。
季承宁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动于衷,“崔大?人要如?何?,是崔大?人自己的事情,与本将军无?关。”
语毕,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崔杳出去。
“我会让人为大?人收拾车驾。”他说。
话音未落,季承宁只觉腰间?骤然一重。
季承宁低下头,一个看起来分外?轻飘飘实际上重量一点都不低的玩意正黏在他腰间?。
若月色的衣料与散下来的长发一道迤逦垂地,莹润光洁,似有宝光流转。
像是,季承宁蓦地一震,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