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
崔杳眼中的笑容陡地凝住。
季承宁半掀被子,“送盆热水进来。”
阿洛领命,“是?。”
领命离开前,阿洛还不?忘看崔杳一眼。
这木头似的贴身护卫自觉自己对崔杳没有不?满,毕竟,他可能连不?满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在看见这个笑容温雅的崔姑娘接近世子,他心里总有股赌着口气似的烦躁。
崔杳扬唇,回?了个弧度恰到好处,再?少一点?就很没笑无?甚区别的微笑。
他以女子装扮示人?,固然能减少世子对怀疑,还对他照顾有加,温柔小意,但也意味着,只要他还披着崔杳的外皮,就绝不?能与季承宁有礼制规矩外的亲近。
除非,他与世子成婚。
长指从袖口伸出,连崔杳自己都不?曾留意地,将袖口的莲枝纹攥得乱七八糟,即便他能费尽心思嫁给小侯爷——崔杳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
以他的敏锐,自己的身份暴露也许只在旦夕之间?。
绝不?可能。
不?要为了一时兴起,给自己添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要,痴心妄想?。
阳光倾泻而下,在他眼眶处投下如同扇面般的暗影,路过他身侧的阿洛看不?清他的神色。
“嘎吱。”
卧房的门被推开,又?被迅速地关上。
阿洛捧着水盆,乖乖地站在帐幔外,“世子。”
高大的身影垂下头,“世子可需要人?服侍?”
季承宁断然道:“不?必。”
二人?虽同为男子,但,季承宁的脸皮还未修炼到这种事都需要人?服侍的程度。
季承宁从帐幔中探出个头,隐匿在长发下耳尖犹带血色,一手将帕子扔到水中浸透,拧干后拿回?帘中。
身影晃动。
季承宁一面脸色很难看地动手,一面道:“阿洛,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手上动作停了停,表情更?阴沉,“譬如说,看见有人?影出入我的房间?。”
阿洛道:“并无?。”
“无?论是?生人?还是?熟人?,都没有吗?”
“是?。”阿洛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倏然抬头,“世子,出什么事了吗?”
季承宁唇瓣抿做一线。
总不?能说自己昨天晚上被个不?知生死不?辨男女的玩意轻薄了一通,还是?对方单方面拿手给他……
“无?事。”季承宁瓮声?瓮气地回?答。
再?度将头探出来,季承宁满腹心事地涮手帕,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纱上。
窗纱颜色像是?雨后升起来的水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连日光洒进来都柔和无?比。
季承宁却?好似被阳光打了眼,不?适地眯起,“窗纱是?谁让更?换的?”
“回?世子,是?二爷。”
季承宁闻言使?劲按了按眉心。
事已至此?,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季承宁干脆闭了嘴,把自己料理妥当了,方净面更?衣。
擦巾才用提上来的井水浸过,与面皮紧密贴合,激得季承宁浑身一震,睡意瞬间?去得烟消云散。
薄薄的眼皮被冷水刺激得泛红。
季承宁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倒好像哭了一整晚……呸!
复换好官服,着皂靴玉带,季承宁扶正了发冠,审视了一圈,心道,好个气势逼人?,叫百邪望而生畏的美郎君。
官服倒平平无?奇,还没有他素日穿的常装好看,主要是?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将这身衣服穿出了十分风致。
又?将自己从样?貌到仪表再?到人?品能力夸了个遍,季承宁心满意足地踏出卧房。
他出门,正看见廊下坐着个极标致的年轻公子,正端着玉盏慢慢喝茶,搭在盏边的手指却?比杯壁都清白剔透几?分。
眉眼低垂,鸦羽般的长睫极弱不?禁风地轻颤,澄净幽冷。
“阿杳。”
崔杳抬头。
季承宁未语,先有七分笑意溢满眉梢。
“世子。”
季承宁歉然地道了句久等。
崔杳柔声?道:“等世子无?论等多久,都不?算久等。”
季承宁顺了块茶案上摆着的小点?心,虽受用,却?还是?扬起下巴,哼笑道:“少学话本册子中哄人?的话,若要阿杳等一世,阿杳难不?成还能耐住性子等我?”
崔杳抬眼,眸光清浅若秋水,认真反问:“世子会让我等那么久吗?”
季承宁咀嚼糕饼的嘴一顿,“那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