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咬住。
崔杳指尖顿了半秒,而后缓缓放下手。
入口就?化?,苦水顺畅地滑下。
季承宁毫无防备,被苦得眉头深深打结。
崔杳给他倒水,季承宁接过,一饮而尽。
“世子为何不问,我给世子吃了什么??”崔杳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动作,目光沉沉。
“吃都吃了,”季承宁为表对崔杳的绝对信任,张口,舌尖灵活地滚了圈,以?示自己吃得干干净净,“想来阿杳看在你我兄妹情意,绝不会害我。”
桀骜不驯的小侯爷仰面,乖顺地张嘴,露出半截嫩红的舌。
崔杳别开视线。
崔杳冷冷地说:“是毒药。”
季承宁笑,眼尾弯做个狡黠的弧度,“止血散?”虽是疑问,语气却?笃定。
崔杳不答。
明明跪了大半夜的人是他,崔杳面色却?极苍白,好似块失去了润泽光华的玉,泛着青的睫毛狠狠下压,将内里流转的神采尽数压住,落入季承宁眼中,别有三分堪怜。
遂一拉崔杳的袖口,笑道:“我没事。”
崔杳盯着他无丁点怨愤的脸,轻声道:“世子,就?那么?忠心耿耿?”
崔杳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季承宁却?听得明白,伸出手指,抵在唇心,“嘘,阿杳。”
崔杳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片刻不离,“倘事出……”唇瓣开阖。
崔杳反扣住季承宁的手,往他自己腰间探。
季承宁大惊。
他当然挣扎,奈何一则崔杳力气奇大,二则季承宁累得要命,表妹手指镣铐似的全圈着他的手腕,他挣不脱,就?随崔杳去了。
崔杳紧紧地盯着小侯爷的神情。
看他目光躲闪,竭力与自己视线相撞,崔杳疑惑地捻了下手指。
他竟从季承宁冰凉的肌肤上感受到了烫。
令他想要立刻抽手,唯恐引火烧身,却?又不可控制地向往那热力,甘愿举身赴焰。
在碰到崔杳腰的刹那,季承宁面上尴尬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与想象中的温软柔韧不同,他先按到是把冰冷的物什,杀意砭骨,即便?刀尚未出鞘,季承宁却?能感受到此?物的锐利。
以?此?物杀人,不会比划破一张鲁缟更难。
比刀刃更冷的是崔杳紧随而来的吐息。
他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补全,“我绝不会累及世子。”
湿冷的吐息自上方扑落,诡异,又亲昵至极。
避无可避。
他应该觉得难受。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唯有后颈阵阵发?麻,本能似地提醒他,危险。
比直面帝王之怒,更令季承宁震颤的是崔杳本身。
连季承宁自己都为这个荒谬的认知哂笑了几息。
但是,为何?
下意识抬头。
视线相撞。
这样颜色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睛,季承宁甚少在活人身上见过。
明亮、冰冷、又剔透的眸子,简直像是在拔出利刃的刹那,割下七分幽冷的刀光刺入崔杳眼眶中。
湿冷的吐息侵蚀着季承宁耳侧敏感的肌肤,“世子。”
季承宁耳尖轻颤了下。
他忽地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那个疑问的答案。
因为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所有的后果都是可以?预料的,最?坏的,无非是死?。
可崔杳不同。
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纵然已?经相熟,行止却?全然不可预测,他难以?猜到,这条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蛇,下一刻是会扑向他,将毒牙刺进他的喉咙,还是拿冰凉鳞片密布的身体,亲昵地与他相贴。
永远在意料之外,就?尤其?可怖。
偏偏,季承宁视线从崔杳精美剔透的眉眼划到线条锋利姣好的唇,偏偏,是条生得清丽绝伦的美人蛇。
唇瓣开阖。
季承宁好像看见了,毒牙中艳红的信子。
他不觉可怖,反而更伸出了将手指探入蛇口,看这通体冰凉的冷血毒物会不会咬住他的欲望。
“我不是忧心你连累我,”季承宁顺着崔杳的意思压住刀鞘,后者反而一震,好似那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同源通感一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阿杳,我是怕你涉险。”
崔杳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