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宁失笑,“是你心细。”
若是他的下属们有崔杳一半细致,那——我轻吕卫岂非天下无敌?
季承宁为自己荒唐的想法大笑两声。
“世子,车轮深处内卡着点粗盐。”崔杳道:“十?余辆马车车轮内,大半都有粗盐。”
“哦?”
是未煮过?的粗盐,而非寻常人家食用的细盐。
琬州,可不产盐。
临海三?州倒是产盐,内陆极西的璋州也有盐井,但勘文上只?写?了琬州。
曲奉之在撒谎。
季承宁有些烦躁地阖上眼。
曲奉之的爷爷曾做刑部尚书,算起来还?是他二叔的老上司,现在虽赋闲在家,但门生故吏可不少。
更况且,季承宁攥紧了荷包,还?有平之。
崔杳没有忽略这?个小?动作。
季承宁阖着眼,随口道:“阿杳,你方才用刀伸手可谓敏捷。”
“是吗?”崔杳反问。
“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唰”地一声,寒刃出?鞘。
季承宁霍然睁眼。
但见崔杳反手持刀,寒光落在清丽的、毫无表情的脸上,更显肃杀。
季承宁吞了下口水,干巴巴地赞道:“好刀。”
他刚想劝崔杳把刀收起来,车轮不知压过?什么?,“轱辘”一声,剧烈地往边上一晃。
季承宁毫无防备,身体?猝地往崔杳的方向倾去。
刀光掠过?面颊。
寒光照亮了季承宁的眼睛,他呼吸一滞。
崔杳一把扶住了他的腰。
却没有收刀。
刀锋卡在喉间,近在咫尺。
季承宁抬眼。
后者?垂眸看他,明明是个很顺从的姿势,却因为居高临下,而显出?了几分危险的睥睨。
季承宁喉结滚动。
喉间的软骨好像过?于激动了,上下起伏,几乎要撞上刀尖。
于是崔杳便体?贴地以?指按住刀尖。
肌肤与肌肤相贴。
季承宁竟然分辨不出?,崔杳和刀刃哪个更冷。
刀锋的寒意砭骨,又经过?人阻挡的中和,而显得分外,古怪。
不上不下,将人吊在半空。
季承宁汗毛倒立,然而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生死之间,不正常地感受到?了亢奋。
越是濒死,越是恐惧,越能让他激动得血管贲张。
这?对?武官而言,绝不是好事。
向死而生,不知退却,越到?绝境越觉亢奋,固然勇冠万人,倘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能铸就无尚功勋,然而这?种悍勇,也终究会要了季承宁的命。
可能这?也是他二叔不愿意他进入军营的原因,之一。
他眼眸缩紧,兴奋得有些意乱神迷。
崔杳注意到?了,于是垂下头,冷声问:“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难得驯服,却令崔杳心火愈盛。
激荡且恼火。
季承宁显然爱这?种感觉,而非,对?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而看似在控制一切的他,却为季承宁的反应心旌摇曳,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刀柄。“这?把刀。”
季承宁目光快速在崔杳握住刀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一划,诚实回答:“喜欢。”
下一秒,崔杳利落地收了刀,犀牛角的刀柄在季承宁小?腹处轻轻一抵,他柔声道:“送世子。”
季承宁定定看了他几秒,旋即蓦地笑了起来,“多谢。”
经过?二人方才一番友好的“交流”,季承宁鬓发都有些湿了,方才的烦躁却消去大半。
待回官署,季承宁立刻将众人都送去审问。
他则在一旁看着。
这?些仆从看起来各个老实巴交,所言与曲奉之说的别无二致。
问了半个时辰,毫无结果,众侍卫皆不司刑讯,将三?十?多人都害怕地缩着,活似鹌鹑似的,面露不忍,“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