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季承宁忽地极尴尬地扭过头,语言又脏。
皇帝突然明白了?季承宁所谓的隐疾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时之间连帝王都有些瞠目结舌,“可朕听?说?小侯爷身边美?色如云,你那风流名声,连后?宫都知晓!”
季承宁耳朵尖通红通红的,“正因为臣有疾,所以才……”他语焉不详。
但明言之意皇帝当然清楚——就因为小侯爷不能人道,所以才找了?一堆美?人,以充脸面。
皇帝方才的薄怒瞬间散得?干干净净,他欲言又止,看向季承宁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怜悯,不过,他心道,这孩子向来胆大包天,为了?不被指婚,也不是没有说?谎的可能。
季承宁见皇帝不语,又针真?挚无比地补充,“陛下若疑臣,尽可请太医令来为臣当场检查,只不过,”他神?情?愈发可怜,“此事太过丢人,能否请陛下莫要向外人透露。”
虽为难,却还是对长辈信任至极。
皇帝神?色稍缓,轻叱道:“胡闹,御书房是你脱衣解裤的地方吗?”
季承宁黑眸中若有水光闪烁,很是委屈。
“罢了?罢了?,”皇帝摆摆手,忽地想到自己上次这么无可奈何还是面对季琳,更觉无奈,长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朕让太医令给你开些养身的补药。”
季承宁乖顺地点头。
皇帝头疼,“你下去罢。”
季承宁垂首,“是,臣告退。”
小侯爷甫一走出书房,但闻佩环摇曳,步摇与满头珠饰相撞,声响琳琅,宛若水珠落石。
他看去。
荣熹长公主一身庄肃宫装,正快步走来。
他见礼,“大殿下。”
荣熹勾唇,越过季承宁道:“秦公公多礼,起来吧。”
众太监皆起身,独留季承宁一人躬身颔首地站在原地,日?光影绰,恰到好处地在少年人眼?前投下片阴霾。
一如荣熹现在的心情?。
她家儿郎不好,自有她教养,季承宁算什么东西,不过伯爵之子,不入流的小官,仗陛下的势狐假虎威而已?,岂轮得?到他插手?
更何况她儿子并?无过错,主动低头好心宴请季承宁竟被毒打了?一顿,荣熹就算是个泥人也咽不下这口气!
荣熹正要与季承宁擦身而过,而后?好像忽地注意到他了?似的,脚步放缓,“你的所作所为本宫本不屑理会,不过,看在你是本宫晚辈的份上,本宫告诫你一句,凡事过犹不及,千万,别让自己落得?众叛亲离,不得?善终的地步。”
季承宁姿态愈发恭顺,“多谢大殿下教诲。”他含笑抬眼?,“只是臣是陛下一手提拔,大殿下这句不得?善终,臣不明白,还请大殿下为臣解惑。”
是不是在说?,陛下不能容人,鸟尽弓藏,凡近臣、宠臣、功臣,皆会不得?好死?
荣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面色一白,冷笑道:“本宫不与你口舌之争,你好自为之。”
语毕,一甩袖子,快步走向书房。
季承宁哼了?声。
秦悯讪笑道:“小侯爷,奴婢送您出去。”
“不劳烦公公了?。”
说?完,自行离去。
季承宁还未回府,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
皇帝如他所愿地处置了?梅雪坞、罗幸之、陆勋等人,将他们逐出轻吕卫,且因其家族教子无方,皇帝大为恼火,干脆二十年内都不许这几家将子弟送入轻吕卫。
梅雪坞作为主谋,被皇帝勒令禁足反省。
季承宁知晓后?得?意洋洋地同崔杳吹嘘了?遍自己的英姿,如何将梅雪坞打得?屁滚尿流,如何有先见之明,面圣时如何巧舌如簧,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崔杳看他,小侯爷想竭力掩盖得?意,奈何他根本藏不住自己的信息,若有尾巴,此刻已?经要摇晃到崔杳脸上了?。
他一面给季承宁倒茶,一面柔声夸奖,“世?子聪慧,旁人莫能及。”
季承宁骄傲地扬起下颌。
崔杳将茶放到他面前,柔声道:“只是,之后?呢?”
“之后??”季承宁疑惑地看着崔杳,“什么之后??”
崔杳了?然,以季承宁而言,此事已?经结束,自然没有所谓的之后?。
视线悄无声息地爬上季承宁的脸。
他身上到底留着永宁侯的血,天性狠辣果决,胆大包天,然而被娇生惯养得?太久了?,累世?富贵豪奢磨损了?戾气,故而处事又透着股天真?。
他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但被二十年内禁止再送子弟到轻吕卫的家族后?嗣众多,能袭爵的却少之又少,科举需凭真?才实学,于他们而言更为艰难,唯一一条唾手可得?,又有望得?宠于上的道路被季承宁亲手截断,他们如何不会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