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秦不赦道,顺势握着殊无己的手腕,替他改戴了拇指。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暧昧,但殊无己意识不到,秦不赦也表现得很庄重,即便眼前人披着他的外衣,带着他的戒指,乘着他的坐骑,他也没碰到任何有失分寸的地方。
戴完扳指他又松了手,背靠弯月,略带笑意地问:“怎么什么都不穿就进来了,有裸睡的习惯吗?”
殊无己颔首,既不羞窘,也没有解释,他再次解下外袍还给秦不赦,这次对方接下了。
他的修为直线降到了300点,气血少了大半管,秦老板没骗他,这枚扳指的价值确实远不如那件外袍。
秦不赦调出了他的面板,查看片刻,道:“有气血食品么?”
殊无己茫然摇头。
他困惑发怔的时候两篇芦花似的睫是下垂的,尘帚一般颇为可爱,秦不赦眯眼看他,凌空点了点,气血食品架跳了出来。
他选择了赠与。
殊无己掌心即刻出现了一只纸包,展开一看,是一包莲花酥,炸脆的花瓣薄如蝉翼,酥皮微蜷,甜丝丝的果酱味立刻逸散在空气中。
“味道不错。”秦不赦说,“虽然是假的,但可以一试。”
殊无己心想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秦老板跟他装老成,实际上背地里玩木偶、吃甜食、下楼梯一步两个阶儿,实在还是欠收拾的年纪。
然而他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他死前因为中毒,吃什么吐什么,几个月没有沾水米,一觉醒来又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除了一嘴巴泥水和车尾气更是什么也沾过嘴唇。
很多人忘了,殊无己虽然剑指天地、脚踏九州,但至死仍是半仙之身,他是会饿的。
殊无己盯着手里的糕点看了会,最终没有拒绝这份善意,他拾起一枚酥饼送入口中,脆薄的酥皮碎在舌尖,芳香宜人,馅料松软入口即化,花蜜似的甘甜无比。
“色味俱佳。”他温声说,“多谢。”
他又启唇咬下一片酥皮花瓣,有点艰难地用指腹托着点心,不想让漆黑的手指碰到手里的食物。秦不赦看了半晌,在目光显得失礼前垂目摆弄起腰带上系的龙凤佩。
“退出以后下楼去我那儿,让我给你煮碗面吧。”秦老板低声说。
“什么?”殊无己正在走神,全没听清。
“没什么。”秦不赦说,“游戏内的食品会给你饱腹的错觉,不要耽溺。”
殊无己淡淡一笑:“秦先生过虑了,贫道不是贪于口舌之欲的稚子顽童。”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秦不赦办公室里满柜子的玩偶,忍不住提点:“倒是秦先生似是执迷于虚拟角色,易生心障,务必小心。”
秦不赦没再说话,而是看了眼别处,转移了话题:“下去了,先做身衣服。你这个样子有碍观瞻。”
“去哪里?”殊无己问。
“盛昌城,燕雀坊。”秦不赦调出地图,勾选了一个传送点,“做衣服的地方,专治裸奔玩家。”说着嫌弃似的瞥了一眼对面的裸男。
殊无己无奈:“秦先生,我身上并无购置成衣的盘缠,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秦不赦没看他,只道:“没事,不借你钱。打造装备不需要花银两,凑够原材料就行。”
他说着从包裹中掏出一袋“无痕绸”一包“琉璃珠”,睁眼说瞎话地解释:“材料平时去山上挖土杀羊就会掉落,如果要算账,你以后挖回来还我就行。”
殊无己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无甚大碍,便应下了,只是他不知道挖土杀羊虽然会掉金装材料,但掉率只有万分之一。秦老板满袋子的材料当然都是从游戏市场真金白银竞拍回来的,无痕绸最低市价四十五万银两一匹,琉璃珠六十八万一颗,折合人民币四万五和六万八,照他现在的身家,过一百年说不定可能还清。
——————————
说话间,踏月行飞到了盛昌城,与漠北截然不同的景象映入眼帘。叫卖呼和说书唱戏之声不绝于耳、锦衣玉带的王孙公子骑在街上斗鸡走狗,大红灯笼从街头挂到街尾,一条金秀河横贯东西,画舫笙歌相接不绝。
殊无己一个披头散发的裸男走在这锦绣人间多少有点奇怪,然而他很快发现这里的“少侠”“公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走过路过一个个满面邪笑地看着他,有人问他“能不能给个捏脸数据”,有人故意摔跤想往他身上跌,还有人神神叨叨地问他顶着这张脸裸奔是不是想让殊掌门做受。
他问秦不赦:“他们与殊无己非亲非故,为何要给他做寿?”
“……”秦不赦说,“自然是希望他福泽绵长,寿比南山。”
殊无己哂笑:“平日里咒殊无己死于非命的不少,做寿实是闻所未闻。”
秦不赦没说话,转头打开了燕雀坊的门。
视野一晃,他们直接进入了铺子内堂。秦老板自己准备了材料,自然不看挂在门口的成衣,而是从背包里调出几卷成衣图纸,摊开在殊无己面前,简短地解释道:“三清门的金装有三种,一套pvp一套pve,还有一套没什么用,但是很漂亮,可以炫富。”
殊无己当然听不懂什么pvp、pve,他安静地抱着手臂,用目光示意对方继续解释。他脸上分明礼貌温驯,姿态却傲慢得理所当然,好像眼前这个贵气凛然的“千秋一古”也不过是他座下三千弟子之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