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东西和别人换的。”
舒凝妙有张漂亮脸庞,说话却倍具压迫感,尤鸹有些害怕她的眼神,又鼓起勇气道:“你也知道这个是很贵的东西吧,能不能还给我?”
“是啊,很贵。”舒凝妙的笑很冷:“够量刑了。”
“我知道。”他揪着自己的背心边缘,还敢小声反驳:“所以……很贵,用了我全部的巧克力换的,我哥还以为我把巧克力偷吃光了。”
舒凝妙说道:“你知道和你交易的是什么人吗?”
“海对面那个岛的人。”尤鸹低着脑袋为自己辩解:“和我换东西的不是会打人的坏人,和我们一样,就是普通人,只是来和我们换一点平常用的东西,阿爸阿妈说不能和海那边过来的人说话,但我很早以前看叔叔伯伯也和他们换过日用品,大家一起犯罪就不是犯罪了吧。”
她索性屈腿坐在沙上,看着那两片叶子,思考着他信息量巨大的辩解,冷淡道:“因妥里全民皆兵,所有觉醒异能的人都要训练,没有普通人。”
尤鸹观察着她的神情,有些不敢说话了。
“你是怎么和他交易的?”舒凝妙开口。
“我在这边捞小螃蟹的时候,看到他划过来,小艇搁浅在沙滩上了,对、对呀,只有他一个人,我才敢跟他说话的。怎么跟他交流?他说的话和我们这里的方言很像,我能听懂。”
尤鸹比划:“他问我有没有香烟、泡面、饮料、巧克力和避孕套,可以用新鲜的水果和我换,我拿了泡面和糖给他,换了两次,他说可以帮我带一株佩奥,只要两板巧克力。”
舒凝妙思索片刻:“他长什么样?”
他搓了搓手:“整个身子都围着大红色的头巾,看不清,年纪比我大一些,比我哥哥小一些。”
“红沙党。”舒凝妙继续问他:“没有更具体的特征了吗?”
『红沙党』是只流行于庇涅境内的称呼,也有人称之为因妥里死士的,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个党派,只是他们对因妥里头戴红巾的年轻异能者的统称,红巾在因妥里宗教中代表力量,这些人保持着因妥里的原始信仰,反抗庇涅对潘多拉的滥用,有的人行为比较过激。
之前也有传言说普罗米修斯理念的前身来源于红沙党。
尤鸹双手握拳敲了敲脑袋:“哦……还有,他眼睛很亮,脸上眼睛旁边有黑色的刺青。”
舒凝妙顺着身边的小船往深处望去,大海辽阔,远看风平浪静,海面上寻不见任何痕迹。
“下次看见,不要再随便接近他。”她将那两片佩奥的叶子搁在他手心:“你昨天想给你哥哥看的好东西就是这个?”
“嗯。”尤鸹小心翼翼地收拢手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就这样给我啦?”
“我不需要。”舒凝妙点了点他手心:“你知道怎么用它吗?”
“这个是放在嘴里嚼的。”他用手指拉开嘴巴给她演示:“他们都说用了这个一定能觉醒异能。”
尤鸹笑起来,顿时有些得意忘形了:“等我觉醒异能了,就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不,跟我哥哥一样厉害,我哥哥的异能才是最厉害的。”
舒凝妙轻笑了下,没说话。
尤鸹继续和她念叨:“我也要觉醒异能,去主都上学,和哥哥念一所学校,这样我家里就有两个异能者了!”
“那你怎么不吃?”
这东西放不长,舒凝妙看见那两片叶子状态已经不大好了,显然过了最佳服用的时候,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用。
“不能现在吃,有副作用的,吃完了会晕很久。”尤鸹说道:“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不想那么快睡觉,所以我要等你们都去海里了再吃,这样就不会浪费一天的时间。”
他指着让她看礁石里的细缝,那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凹洞,他爬上去,弯身摸进洞口,正好缩在里面:“到时候,我要在里面做一个美美的梦,等你们回来。”
舒凝妙怀疑他说的副作用其实就是传闻中服用佩奥产生的幻觉,说到底,这植物究竟是通过什么原理让人觉醒异能的,让人产生幻觉的是毒t素还是什么?
她示意他分一片叶子给她:“我再看一次。”
她靠在礁石旁,闭上眼睛小心地捻住佩奥,通过指尖释放出些许潘多拉注入——与异能有关的物质,她一时只能想到潘多拉,这点还是她在维斯顿那里了解到的,如果这种植物和潘多拉有关,必然能够与她体内的潘多拉相互感应。
没有任何反应。
舒凝妙轻轻蹙了蹙眉,试着完全静下心。
除了潘多拉之外,她只能想到世界的本质『弦』了,但她必须很专注才能完全沉入弦流,看到清晰的弦。
眼前的黑暗逐渐平息,她静下心来去观察周围的弦,几缕如丝绸般飘动的光流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汇入手里那片单薄的草叶之中。
这东西在吸引微量的弦。
原来如此,看到这些弦,她大致能弄清了。
『潘多拉』是从世界的意识『弦』中诞生的,能控制的『潘多拉』的异能者必然与『弦』有所联系,用神神道道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被命运所眷顾,也就是火种时期『命运的转折』,服用佩奥的人能短时感应到世界的意识,强行和『弦』产生了联系,这大概就是觉醒异能的条件。
普通人无法承受『弦』,所以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联系,也会生出幻觉等不适的反应。
……黑暗中,有冰冷的发丝从耳边划过。
她瞬间从弦流中脱出来,蓦地睁眼。
面前还是平静的白沙大海,海浪声温柔地拂过,刚刚一瞬间的触感像幻觉似的不真实。
——是她沉入弦流后的副作用吗?不——不是。
她感受到的,是真实。
暗红色的发丝从她身后垂下,湿冷的,带着海风的咸腥,她微微睁大眼,一只布满着熟悉黑色纹路的手,轻轻搭在了她肩膀上。
熟悉的场景恍若惊涛骇浪般击中她,舒凝妙神情浮现出微妙的异样。
她并不想表现得如此愕然,但一个已经被她杀死的“人”,或者说怪物,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没错,阿契尼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