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紫那次别离之后,辗转搬了几次家,好在一直都在蓉城。
程明笃家里在蓉城扎根,没有耗费很多时间就找到了纪紫家人现在的地址。
那是一栋老旧小区,门口的铁门锈迹斑斑。
叶语莺踏足这里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印象中纪紫家里的房子是位于别墅区的联排,如今入住这里,看来病来散金了。
开门的是纪紫的母亲,眼角早已爬满皱纹。她看着叶语莺,辨认了很久,“请问,您找谁?”
叶语莺连忙自我介绍:“阿姨,还认得我吗,我叫叶语莺,是纪紫的初中同学。”
对面的女人形容憔悴,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语莺啊,这么多年都变样了,有些认不出了,进来坐坐吧。”
纪紫的母亲主动打开外面的铁门,邀请他们进屋。
叶语莺在进屋前,主动问了一句:“请问,纪紫在吗?”
纪母沉默了许久,浑浊的双眼开始泛红,像是一双经常哭泣的眼:“她……今年年初,已经走了。”
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走了,她远行了吗?”
纪母摇了摇头,声音颤抖而干涩:“不是远行……是,走了。”
这两个字落下时,仿佛整个空气都被抽空,叶语莺的耳边“嗡”的一声炸开,瞬间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
她的喉咙像被硬生生掐住,发不出声音。指尖紧攥着拐杖,冰凉的金属质感透入掌心,却无法让她从恍惚里挣脱出来。
程明笃站在她身侧,眉心骤然一紧,却没有插话,只是侧身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至于踉跄跌倒。
纪母低低叹息:“她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在医院里。后来……病情恶化,已经没什么办法了。走得很安静,也算是少受点苦。”
叶语莺的胸口像被利刃生生割开。
原来她错过的,不是一场道歉,而是纪紫的一整个生命周期。
她哑着嗓音问:“她……最后,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纪母抬手抹了抹眼角:“念叨了你好几年,后来也不念了,平时就是喜欢写点歌,如果你能保证不公布她的真实姓名的话,可以拿去听。”
那一晚,她独自坐在飘窗边上,电脑屏幕忽明忽暗。
脑海里忽然闪回到年初,那场舆论风暴。全网在冷嘲热讽,而只有一个陌生的id替她发声——zino。
【#我支持ashera#我相信,她想做的,只是带着更多翅膀破损的蝴蝶,一起,重新学习飞行。】
【我是当年莱山中学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是叶语莺终止了这一切,不管舆论如何倒,我支持她,也支持ashera。】
那短短两句话,曾让她在深夜里哭到失声。
她当时就觉得,zino在唱片中声音有些熟悉,如今却和成年后的纪紫有某种奇异的重叠。只是,当时她没有去深究。
这晚,她辗转反侧,身上发疼,骨头缝隙又热又疼,发起了低烧,她在迷迷糊糊中知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言。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操场。梧桐树下,阳光斑驳,纪紫穿着校服,肩上落满光。
她还是那样安静,眉眼清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纪紫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未长大过,她永远都停留在初中时期稚嫩的模样。
“语莺。”她轻轻唤她。
叶语莺连忙回头,泪如泉涌,想扑过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原地。
纪紫却笑着摇头,声音温柔得像风:“我已经走啦,你别哭了。好好生活,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在光里。
下一秒,她的身影出现在繁华的街头,手上一如既往拄着拐杖,远处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路口。
叶语莺连忙走过去,成年的纪紫看到她,眼中露出了惊讶与心疼,“你怎么这样了,语莺?”
叶语莺艰难地露出笑容,说道:“我很好,你呢?听说你后来成为很厉害的原创歌手。”
纪紫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虚名,在病床上闲着无聊写的。”
笑着笑着,那些笑容在纪紫的脸上凝固了,她望向这不断升高的城市天际线,看着川流不息却没有半刻真实的行人车流,陷入了茫然。
纪紫颤抖着声音,苍白着脸色说:“语莺,我搞错了,我很少来到马路上,我应该在医院。”
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纪紫率先说:“语莺,我要走了。”
叶语莺摸了摸眼泪,扯出一抹笑,“没事,我们可能很快就见面了。”
纪紫回头,灿烂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偷偷翻过生死簿哦,你不会这么快来的。”
说完,纪紫的背影在斜阳中化作了散落的碎片。
叶语莺猛地惊醒,枕边湿了一片。
从那天起,她的身体正在迅速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