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笃站在她身侧,看了眼紧闭的电梯门,又看了眼狭窄的楼梯间,沉默了几秒,垂眼看了一眼她的拐杖。
下一秒,他俯下身,动作干脆利落,在她面前直接矮下高大的身子。
“我背着你下去吧。”
“……这是七楼。”叶语莺其实对他的体魄很放心,但是仍然觉得有些不合适。
程明笃没有回头,像是早已预料她会说这句话。
“嗯,没关系。”他只应了一声,低沉的嗓音落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却带着一种极其坚定的安然。
叶语莺低头看着他沉稳宽大的背影,衣料在肩胛处微微绷紧,线条笔挺有力。她手指紧了紧拐杖,眼神有些恍惚。
她靠近,动作略显迟缓,把拐杖靠在栏杆边,双手犹豫地搭上他的肩。
他将她托得稳稳的,像是搬起一件早已熟悉的东西,顺带将她的拐杖拿起在身后,利落地起身,步伐并不快,却极稳。
楼道昏黄的灯光洒在他挺拔的背脊上,也照亮她垂落在他胸前的手指——她手指无意地握紧了些,像是怕下一秒掉下来。
叶语莺垂着眼,看着自己贴在他背上的影子,他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现在被放大了数倍。
七楼的楼梯很长,脚步声在窄窄的空间里回响。
她的心跳也在晃动,像是一蹦一跳像旧时光里从口袋掉落的一颗颗清透的玻璃球。
她好几次有些克制住自己对这个身影的眷恋,想用侧脸靠上他的后背,但是早就料定那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直到他们快走到一楼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可以乘机行事的机会不多了,她谨慎小心地用侧脸靠近他的后背。
才刚感觉到更清晰的温度跟香味时,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叶语莺垂下眼睫,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楼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外头的风迎面扑来,带着夜色的湿意和未散的寒意,轻飘飘拂过耳侧。
程明笃还是稳稳背着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小区昏黄的路灯下那片不大的花园。
两侧是整齐栽种
的月季和白茶,夜色中花瓣微垂,承载着某些隐秘又清凉的情绪。
风吹动枝叶,树影婆娑间,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下意识地将手臂紧了紧。
程明笃的肩膀顿了一瞬,像是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
她没有解释,也没多说,只是把脸靠得更近了些,靠近他颈侧的位置。
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眼神也许的染上些什么,甚至有些……渴望。
她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当年的画面,程明笃来叫她起床,下楼吃早餐,她辗转赖着程明笃主卧柔软的双人床上,睡眼朦胧地伸出双臂,“你背我下去,不想走路。”
那时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斜斜落进来,洒在她懒洋洋翻身的脸上,也洒在他清俊微冷的眉眼上。
“阿婴,”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无奈与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你不是小孩了。”
她却偏偏故意像小孩一样哼了一声,把自己裹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眼里带着天真又倔强的赖意,“那你背不背?”
他没再说什么,只低头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像是早就拿她没办法。
她窝在他背上时还笑着凑近他脖颈:“你不会觉得我重吧?”
他没回答,只是在楼梯转角处微微偏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会。”
她看着他穿着白衬衫干净正经的模样,不禁产生了一些坏心思。
“……哥哥。”她是故意在程明笃耳边用气息说道。
他们确定关系后,她就再也不叫他哥哥了,因为她恨极了这个称呼,为了摆脱兄妹关系她等了好多年……
那时候程明笃的背脊蓦地绷紧了一下。
“别乱叫哥哥。”他发出一声警告,喉间发涩发干。
她笑了笑,直接凑上去含住了他冰凉精致的耳垂,又飞快松口,像一只困倦又乖顺的猫,佯装无事发生。
但是那个上午她会被扔到楼下宽大的沙发上,一直到叶语莺气喘吁吁地认错,才肯罢休。
叶语莺不记得自己的家从哪一日开始变得冷清,变得再也没有赖床这种被允许的温柔奢侈。
直到此刻,她又一次伏在他的背上,贴近他熟悉的肩膀与颈侧,那种曾经以为失落已久的依赖感,竟在夜色中缓慢苏醒。
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像风拂过白茶枝头,“你知道吗……我好像有点忘记,你背我的感觉了。”
程明笃脚步微顿。
他的眉眼藏在夜色里,看不清情绪。
“那现在……记起来了吗?”
叶语莺没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肩窝里,仿佛用沉默回答一切。
半晌,她默然开口,语气却并不像在说明什么,“……有点冷。”
片刻后,她感觉到他侧了侧头,像是在避风的角度下,用下颌蹭过她的鬓角,极轻极轻的一点动作,却让她浑身像是被什么微弱却深沉的情绪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