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几年没见,怎么哥哥的性子越发捉摸不透了?说等也是他,说走也是他,可说走又要停这是怎么回事?玩他呢?
白弟弟愤愤地在心里吐槽。
白南州又是四下看了好大一番,才缓缓说话:“你珊姐……怎么没来?”
“珊姐?哪个珊姐?”白弟弟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想了一会儿才“哦哦”两句,“你说孙珊啊?她现在在厂子里上工,哪里有时间来接你?”
琢磨了一会儿,看着白南州的眼神里充满了揶揄,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喜欢珊姐?”
前几年他还小,啥也不懂。可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哥给孙珊的信月月不落,还有那些特产和新奇的小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孙珊是他的家人呢!
他不是滋味地吧唧两下嘴,又用着肯定的语气描了一句:“你肯定是喜欢她!”估计这大半天的功夫肯定也是在等她出现。
白南州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叫喜欢吗?”
白弟弟不服气了:“我咋不懂!咱爸不就是喜欢咱爸才结婚,才有咱们的吗?哥,你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以后也想跟珊姐结婚?”
结婚啊……
白南州耳里听着弟弟的碎嘴子话,眼前却浮现出一幅美好的场景。他跟孙珊身着绿色军装,手里抱着大红球,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拍照师傅“咔”的一声喊,两人同时溢出幸福的笑容……
不行——
不能再想下去了。白南州甩了甩脑袋,把那点儿氤氲的梦幻从脑海中清除,拎起行李果断地迈开了步伐——
他去了羊城四年,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孙珊说了,每个月那浅浅的几张纸哪够说的。在羊城待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孙珊简直就是个先知。那里的一切超前东乡太多太多了,他见识到了祖国日新月异的一幕,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
而现在,他需要先回趟家,然后去澡堂好好洗个澡,让自己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孙珊的面前。他相信,孙珊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孙珊还不知道等会儿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她,现在的她正在车间主任的办公室跟领导理论呢。
“你说你们好歹进厂子这么长时间了,咋还能犯这样的错误呢?”主任拍着桌子,气得口沫横飞。
底下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就有心理素质不好的女孩嘤嘤地哭起来了。
熬糖车间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每一口锅定时定量,放多少料、煮多少之间,精准的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稍有差池,这浪费就是好几吨的原材料。
这原本就是流程化的工作,没想到在今天出事了。一个工人把计时表的时间搞错了,生生地让锅子的糖水多煮了大半个小时。等发现的时候,一车间的所有锅子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糖水。
这正巧又是在生产淡季,本就原材料紧张的时候,少这几大炉的糖水就得少产多少白糖。这不可预计的损失连主任都慌得不知所措。
“你们说吧,该怎么办?”火发也发了,挨批评扣工资肯定跑不掉,可这最关键是要想出解决的办法!
不出意外的,底下连抽泣声音都没有了。所有人面面相觑,面色极度难看。
锅里的情况孙珊刚才偷摸着爬上去看过了,糖水经过大火的熬煮变得浓稠不说,还泛出了焦糖色。
她瞬间有了主意:“主任,咱……能不能做红糖?”
主任挥手:“不行,红糖的粉质要求细腻,也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这个法子他早就想过了,无奈煮的时间真的太长了。
“我的意思是,不做粉质的红糖,咱们做块状的红糖。”孙珊继续说道,“我以前在厂子旁边的农户家里见过,他们会用手工做红糖块。现在糖水熬制的状态好像正合适,咱们只要搅拌打沙后入磨具,应该是能卖出去的。”
红糖块?这虽然不是特别新鲜的东西,但确实让主任的心中一动,眉毛也挑了起来:“你确定?”
孙珊立马谄媚地露出笑脸:“这我哪能确定啊!不过咱们可以先试试?”这最后的尾音慢慢地拖长,让主任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古法红糖在后世算是华夏的非遗美味之一,除了它具有药用的疗效外,还因为制作极其复杂。
孙珊依照记忆中的制作方法,跟工友们一起重新开了炉,等到锅内的糖水冒出绵密的细泡后,果断关火放入凉水中。等到温度下降,又用长木棍手动顺时针手动搅拌起来。一个人累得趴下了,再换另一个人上,直到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后半夜,一块四四方方的赤红色糖块放到了办公桌上。
主任的四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了好久,半晌才重新直起身子,推了推快要掉到鼻梁下的眼镜,转向期待地望着他的众人。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现在还不好做评判,等天亮厂里开完会后再说。”又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准时上工。”
还没等话说完,又招呼道:“孙珊先留一留。”
办公室,孙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主任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打着唐突。
“小孙啊,你再给我说说红糖的妙用呢!”主任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头先孙珊提了几嘴,他敏感地觉得可能这就是他的翻身之仗,所以特意把她留下来想要请教一番。
就这?
孙珊眼瞅着主任松了一口大气,她还以为这厮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把前世对于古法的评价说了出来:“古法红糖因为是手工出沙,相对于普通红糖来说性味偏于温热,可以温补脾气。它的颜色会深一些,所以滋味更浓郁。最重要的是……”她开始卖起关子。
“最重要的是啥?”主任听得频频点头,手中的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孙珊轻轻一笑,反问他:“咱厂里最近是不是被供销社嫌弃了?”
主任大惊:“你咋知道?”这段时间厂子领导头疼着呢!糖厂从建立到今那可是几十个年头了,还是头一回被供销社念叨,说什么几百年如一日,一点新鲜玩意儿都没有。又说什么市里的糖厂月月都能搞出新花样,以后进货要从市里进。
具体的主任也说不大清,反正每回他兴冲冲地去开会,回来的时候都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儿不拉几的。
孙珊神神秘秘地朝他眨眼:“我不光知道,我还有法子给你们解决问题呢!”她从小在糖厂长大,感情很是深厚,所以在外面听到别人说厂子的坏话也气愤得不行。这正巧有机会,她要不伸出援手,就枉为糖厂的孩子了。
“你过来,”她招了招手,让主任凑近些,低着头在他耳边细语起来。
主任的眼睛越来越亮,等孙珊把话说完,他暗自琢磨了两分钟,双手一拍,高兴地大喊起来:“你这法子肯定好!”
……
这些年,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开放,家家户户手上的钱也多了起来。生活水平上去,那想的东西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