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那死去的丈夫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对她向来是疼爱有加,连着重话都不敢跟她说一句。可如今她心悦的男人,竟然对她动起了手。阿乔在被打的一瞬间,是出离的愤怒。
可常山跪在地上求她的模样,让她刚刚硬起来的心又化成了一滩春水。她娘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你下跪,一定是爱你的。
常山继续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叫着她的名字:“乔,你看看我。”
阿乔准备试探一下常山,她硬着声音淡淡地说道:“常山,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常山仰着的脸上一片怔愣,他不敢相信阿乔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乱得跟麻绳一样。阿乔是想分手?绝对不行!
他立马高声说道:“我不走!阿乔,我是爱你的啊!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再向你动手,要是你不相信……”说着,他一骨碌爬起来,直直地奔向厨房,拎着菜刀塞到阿乔的手里,“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剁了我的手!”
阿乔看了一眼手里锋利的刀锋,又瞧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常山,最终,手一松,刀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攥起拳头猛地捶向常山的肩膀,嘴里细碎地骂道:“你这个浑蛋!竟然打我!你竟然打女人……”
常山顺势回抱着她,任由她对自己拳打脚踢,眼里飘着掌握一切的笃定。会吵会闹,就代表阿乔已经不生气了。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拴住男人的把戏而已。但是别小瞧了男人,他们耍起心机来,一百个女人都敌不过。
常山这一招苦肉计,玩的那是一个出神入化。也是摸准了阿乔的心软,和她爱自己爱的不可自拔的深情……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常山安慰着她。
说道漂亮,阿乔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他,指着他歇斯底里地说道:“不漂亮不正好遂了你的愿?你可以去找水泥厂那个漂亮姑娘啊!”
孙珊?
常山心中又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刚才躲过大巴掌的困境,怎的阿乔又提起了孙珊?阿乔知道多少?是不是谁跟她说了什么?
一时间,常山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起来。
“什么漂亮姑娘?阿乔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常山耍起惯用的伎俩,打死不承认。
“哼——你还跟我装傻!你不是跟水泥厂那个姑娘好上了吗?别以为我不出门就不知道,人家……人家都说给我听了!”阿乔边说,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到底是哪个大嘴巴?常山危险地眯起眼,牙齿磨得滋啦响,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人说闲话,他非要揍他个鼻青脸肿不可。
眼下,最紧要的是安抚好阿乔。他瞬间把姿态放低,腻到她身边,贱兮兮地说起了情话:“哪有姑娘?跟我好上的姑娘那不是你吗?再说了……咱们县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不就是阿乔吗?有谁能抵得上你半分的容姿?你瞧你这皮肤,还有这儿、这儿……把我迷得昏头转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常山一边说,一边动着手。
短短的几分钟,阿乔就瘫软在他怀里,大脑都一片空白——
第27章
“阿山,你跟水泥厂那个女的真没啥关系?”常山的话让她将信将疑,说得总没有自己眼睛看到的来得可信。阿乔嘴巴一撅,捏了一把常山的活络肉,发起小脾气。
常山“嘶”了一声,夸张地揉搓着手臂,龇牙咧嘴地回答:“当然没有!阿乔,你也知道,倒追我的人一向都是很多的。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有时候啊,表面功夫总要做的,我还指望着她介绍我去水泥厂当临时工呢!”常山说起谎话来那真是信手拈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一听到工作的事情,阿乔也来了兴趣,连忙爬起来正对着他,眼里冒出小星星:“真的?她能有办法把你介绍进水泥厂?”
“那可不!那姑娘是厂里的会计,听说家里头跟厂长的关系很好。要不是顾念着这层关系,你以为我会理她?”常山撇了撇嘴,状似不屑地说道。
阿乔继续问:“那你申城的工作呢?你不说你爹妈已经给你打点好了吗?”她可没忘记常山跟她说的话,要是能回申城何必还留在这么个小县城。她还想去城里当太太呢!
申城有工作的事儿常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阿乔说的,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会忘记。他开始绞尽脑汁地圆着话:“我爹妈说了,得等人退下来,这没个两三年的肯定是去不成的。”
“这样啊……”阿乔仔细琢磨了他的话,觉得没啥毛病。这年头,确实有人花钱买工作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常山见她脸色恢复正常,心中的小盘算又浮起。下巴抵在阿乔的肩膀上,一张大脸近距离地蹭到她的脸颊上,常山拿出自认最迷人的笑容,蛊惑着这个女人:“阿乔,你也知道,这工作的事不好办,得去贿赂领导。我这身上也没多少钱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
见阿乔又不回他的话,他继续画大饼:“水泥厂最差的临时工都三十块钱一个月,更别说还有补贴。最重要的是,小宝眼看着就要上学了。如果我能去水泥厂,咱小宝就能名正言顺地上厂里的小学了不是?”
一提到儿子,阿乔的心情顿时不淡定了。眼看着小宝年纪越来越大,却还天天浑身泥巴地滚在地上玩。阿乔自己没读多少书,但不见得她没有远见。这胡同里,多读了几年书的就是比没文化的混得好,那厂里头要的也都是能说会道肚里有点墨水的文化人。
常山这话,才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要多少钱?”
有戏!常山心中一喜,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不多不多,只要两百块。”
“两百块!常山,你是把老娘当什么富裕人家了?一开口就要两百块!”
这钱阿乔到底还是摸了出来,虽然很是肉痛。丈夫留给她的钱统共也就大几百块钱,这常山一要就是两百块。两百块啊!她要不吃不喝存多久才能存到!阿乔攥着布袋的手都在颤抖,但一想到儿子的前途,她咬了咬牙,点了钞票出来,闭着眼神手一送:“给!必须给我把小宝送到学校去!”
常山一把接过,就差笑开花了:“一定一定,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出了寡妇家的大门,常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到嘴边亲吻。亲完了对着阿乔的大门“呸”了一句,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还想去上水泥厂的学校。你就做梦去吧!”
……
“三姐——去趟医务室,庆叔找你——”
糖厂的宿舍楼下,孙江两手合成喇叭状,对着楼上大喊。没一会儿,阳台上就出现一个熟悉的脑袋。
孙珊向下瞅了他一眼:“就去!你可以上来写作业了!”
孙江真是……有气没地儿撒!作业又不多,吃完晚饭抽一会儿功夫写不就完了?三姐非要死命地催催催,每次玩都玩不定心,还得被小伙伴们嘲笑。害得他孩子王的威望都越来越轻了……
“知道了。”他蔫儿不拉几地回答,脚尖却又朝着甘蔗地的方向转,跟个小火箭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行,你就跑吧。今儿晚上别想有好日子过!”站在楼上的孙珊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影,冷笑出声。
白云庆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收到申城的信了。孙珊这会儿整颗心都扑在她大姐的事情上,打算先放弟弟一马,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她急匆匆地关了门,三两步就跑下了楼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叔?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吧?”打完了最后一针,李珣有些害怕地问着白云庆。也不知道啥时候起,他身上总会生一个两个小疙瘩,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密集,有时候手臂上都跟个马蜂窝一样,看着贼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