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驰微微侧过身,让李现青站到内侧,然后两个人并排着慢慢往步行街外走。
倾斜的日光把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到地上,看起来好似头碰着头,肩挨着肩。
李现青抿嘴想了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难以名状的沉默:“你出差的地方离这边近吗?”
“不远,就在附近。”聂云驰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虽然他还没想好这次自己出差应该在哪里办公。
附近?
李现青脑海里飘过昨天自己四处闲逛时看到的几栋写字楼。
眼看着快走出步行街,聂云驰拿出手机说:“这次来是出差没有配车,委屈你一下,我们打车过去?”
李现青歪着头看他,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再走几步就到地铁口了,要不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聂云驰神情茫然了片刻:“地铁?”
李现青点点头:“坐地铁应该也不是很远吧?”
听李现青这样问,聂云驰下意识打开地图开始看地铁线路:“要坐六站,20分钟的样子。”
李现青觉得沙城真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满意地说:“那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聂云驰点点头,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今天周末,地铁上可能会有很多人。”
“我知道啊。”李现青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原始人,“昨天我就是坐地铁过来的。”
李现青说:“我来的时候,高铁站下车的人很多,一进车厢就没有了位置。我站了整整11站,然后靠听他们聊天学会了两句沙城的方言。”
说完他对着聂云驰模仿了一下那两句话。
聂云驰看他努力卷着舌头模仿本地口音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李现青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的不好吗?”
聂云驰摇头:“说的很可爱。”
“那坐地铁好不好?”李现青解释道,“我喜欢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后和那里的人待在一起,听他们聊天、说方言,而通过交通可以看出一座城市的节奏,这些都可以在地铁上看到。”
他试图努力地把自己的想法用一些文字表达出来,但是因为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听他讲这些,他觉得自己可能表述得不是很清楚。
李现青有一点沮丧:“我说得可能不是很清楚。”
“没有,我听懂了。你喜欢像本地人一样体验沙城的生活。”
聂云驰看得出李现青的兴致,也就无所谓到地铁里挤这一遭。
于是他颔首:“我们走吧。”
李现青有点奇怪地看向聂云驰。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呢?
好奇怪。
想不明白。
不管了,就先当作聂云驰是情场高手吧。
周日临近饭点的沙城地铁,总是出门赴约的年轻人居多。
想要座位当然是没有的,李现青和聂云驰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面,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握着扶杆。
李现青看着眼前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扶杆像一条分界线,把他和聂云驰分割在两端,一左一右。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本来就身高颇为出众,又加上李现青那一头比外头阳光还灿烂的头发,车厢里总是有人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看得李现青有一些不自在。
李现青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镜像,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像一朵发光的蘑菇云。
他又透过玻璃去打量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的聂云驰,看他打理得一尘不染的挺括大衣,看他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青筋,看他垂着的淡漠眉眼。
突然间,聂云驰一个抬眼,李现青在玻璃的倒影里和他对上了眼睛。
李现青下意识转过视线。
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心虚,便慢腾腾地再看回去。
聂云驰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在看什么?”
李现青眨了下眼睛,握着扶杆的手蓦然动了。
他抬起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聂云驰的尾指。
“看一下你。”
聂云驰觉得自己好像被小鸟试探着啄了一口。
他偏过头去看回答完那句话后就抿嘴不语的李现青。
理发师没有把他的刘海剪太短,微微低头的角度刚好在他眉眼间映下一层阴影,让聂云驰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李现青听到车厢内的到站播报声混迹于嘈杂的人声之中,车厢门开关间带来一丝新鲜空气。
现在显然不是适合聊天的时候。
于是那股无法言状的沉默再一次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午餐定在一家宋式装潢的中式餐厅,地板都是用的仿青砖,厅堂开阔舒朗,冰裂纹的窗户薄而透光,穿过被丝竹流水和芭蕉叶掩映的石径小路,便到了包厢。
包厢不大,桌子上摆着一座紫泥香炉,正幽幽地点着檀香。
李现青跟在聂云驰身后走进去,就见聂云驰已经替自己拉开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