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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2 / 2)

玉雪容伸手摁在他的手腕。

“我和你说过的,我能听见。”

“很黑、很黑的海浪在翻涌。严侍卫,我不喜欢你这样。”他低声说道,“别这样,好吗?”

玉雪容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会逃的,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用指尖去描严衷脸侧的伤痕,这是严衷过去执行任务时留的伤,好了之后疤痕生得狰狞,严衷知道哪怕看不见,摸起来也是可怖的,可玉雪容从来不害怕,反而很喜欢这样碰触。

他从来没告诉严衷,他觉得这样的严衷很勇敢。

所以他在软弱时喜欢去寻这道伤口,告诉自己,应当像严衷这样勇敢起来。

那天最后,他收回手,笑了笑,说:“谢谢你,严侍卫。”

“咳……咳……”

玉雪容倒在祭坛中央,颈间被划开的口子仍有血液流出,有些倒灌回喉间,惹得他在昏迷期间无意识地呛咳。

醒了又如何呢?

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一样只能在无边际的黑暗中等死。

玉雪容虚弱地喘着气,连手指都动不了,已经盲了的双目无神地对着正上方神殿的藻井,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看到的那上面繁复古老的花纹。

这里好安静、好安静,他什么也听不见,连他自己的存在也快要感受不到了。

神灵大人,对他有些残忍啊。

越来越虚弱,再也控制不住脑中所想,一直以来被他竭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终于浮现。

严衷现在会是在做什么呢?他孤零零死在这里,严衷会一直记得他吗?

又开始了,直到死亡的前一刻,害怕独自一人的恐惧依然游走在他体内。

在失去眼睛之后,他也曾想过一个问题,等到自己死的时候是否还能看见回马灯?如果看不见,他这辈子还要怎样才能再见阿姆一面呢?

“赫……咳……赫。”

他的母亲只是被小部落献给皇帝的舞姬,在后宫当中什么也不算,这一点,就算他作为皇子诞生之后也没有改变。他父皇根本就不缺子嗣,何况他还流有异族血脉,如果不是被选做祭品,他父皇根本不会记起所谓五皇子是哪一位。

他想,还好阿姆不会知道祭品的事情,没有被她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她会为他哭得很伤心。

尽管阿姆是那样坚强的女人。

草原的儿女都是勇敢的。在那个破败的小宫殿里,阿姆抱着他,坐在门槛上看四四方方的天空,对他说,长生天赐予风暴,也赐予勇气。

草原上有风暴、有猛兽,比中原要难过许多,可是,草原的夜晚,那些夜晚,篝火会燃烧起来,部落的人们成圈起舞,驱散企图支配他们的恐惧,抬起头,看见的也不是层层宫檐遮挡住的暗沉天空,而是一整片银河。

那些闪烁发光的夜晚。

阿姆对他说,小五也是草原的孩子,不会轻易被这样的黑暗打倒,是不是?

他在阿姆怀里笑得好开心,说,是,总有一天小五也要回到草原,学会射箭,学会骑马,去打猎,用毛皮给阿姆做很暖很暖的毛皮披风,这样阿姆就再也不会像之前冬天那样一直生病、一直咳嗽。

他以后会让阿姆为有他这样勇敢的孩子而骄傲。

回想起来,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他什么也没有了。

玉雪容的思绪渐渐放空。

嗒、嗒、嗒、嗒。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殿下、五殿下,殿下!”

玉雪容有些迷糊,突然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况,“严……衷?”

男人很克制地用手掌为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掌心的茧子很粗糙,贴在脸庞有种很真实的痒。

“你为何……会在这里?”

神殿只有被选做祭品的人才进得来,其他人把他送到大门就被机关拦下来了,严衷也不例外。

“外面的人已经得救了,我想闯进来,祂不知为何主动打开门让我进来。”

这不全是真的。

玉雪容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他分辨不出来严衷这边同样浓重的血气。

严衷未经许可想要闯进神殿的行为被看作是渎神,那些机关被他惹怒,轮番招呼他,很快就磨去他半条命。

还能站起来,全凭脑子里还记着玉雪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在那里。如果带不走他,至少,也要在最后陪着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