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皇妃才说:给坤宁宫请过安了。
唐绮答:皇后娘娘礼佛,免了儿臣问安。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可你那个奚国的又没成婚,年年去扫墓就罢了,今年正旦都不见人,坤宁宫膝下无子,尚有大皇子在她跟前孝敬,你这个亲生的倒好,跑得远远的。
昭皇妃推开唐绮的手,寒气重。
云绣在外头听见,欠身说:小厨房备有银耳羹,奴婢这就去端来。
再拿几样点心。昭皇妃扭过脸,不自在地摆弄案上绢花。
唐绮起身搓手,跟前没了外人,便大喇喇坐到昭皇妃对面。
母妃,她命丧我手,为她扫墓是应当的。正旦举国做礼,我离得远些,皇后和贵妃便少猜忌,如此不正遂了母妃的意。
昭皇妃顿住,抬眉看向她。
是么。那本宫让守一传下话,你为何不听?如今大殿下空着侧室位,三殿下到了议亲的年岁,不论谁得于家支持,这朝廷不会安稳。你是生了反骨,非要叫你母妃不得安宁,让他人称心。
唐绮不想惹她不快,遂道:他们争他们的,与我不相干就是。
你同于家的都从南边回来,要说你没沾手,中宫能信,贵妃那边也能信?大殿下乃嫡系正统,三殿下有寒门捧着,你呢?只你是个女儿身,你父皇偏宠你多,若人家鹬蚌相争,焉能不防你渔翁得利。昭皇妃心直口快道:你是个真蠢的,还是正眼巴巴盼呢。
儿臣谨遵母妃教诲,定寻欢作乐不图上进。唐绮硬着头皮道。
说话间,云绣领着宫女回来了,在外间禀:娘娘,银耳汤久置要凉的。
罢了,昨夜你做得尚可,眼见着时候不早了,留下一同用完午膳,你再出宫。
昭皇妃下了榻,唐绮横臂过去让她把着,道:是。
元福宫的午膳本不比公主府丰盛,昭皇妃祖上乃辽东人,母族随国君东征举族亡故,昔年她与当今皇帝还在东宫时,已很节俭。
她吃过苦,越发不想让唐绮受半点委屈,于是今日令小厨房备了不少好吃食。
席间,云绣刚替两位主子布上菜,有个小宫女哈着寒气到她跟前,与她小声耳语几句,云绣听完神色顿时一变。
昭皇妃见状,便抬手散了里间伺候的宫女们。
云绣欠身禀说:陛下往了熙和宫。
去就去,本宫又不稀罕他来。昭皇妃说着,自顾自夹了颗蜜枣,用丝帕掩嘴吃了。
唐绮想将笑意忍下去,但嘴角却不听使唤。
昭皇妃剜她一眼,吃你的饭。
怪不得您要留儿臣。唐绮无奈地笑着道:儿臣还当您真不在意呢。
谁在意了。
昭皇妃吐掉枣核,又伸筷子夹了一颗。
午时三刻。
忠义侯府正堂前,于红英抱一只铜制小暖炉,正煨着手。燕姒站在轮椅边,视线穿过空旷宽阔的庭院,落于侯府大门口。
起先她还未同荀娘子长谈,郎中已到,问诊后,前院女使便来请,说老侯爷临行前吩咐,今日午膳要回来跟晚辈们同吃。
燕姒提心吊胆来了,这一候,就是大半个时辰。
活阎罗久等未至,先前的紧张也被困意抵退,她起得太早,折腾一上午,此时忍不住捂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爹今日是急着见你,寻常时候他都在宫中用午膳。于红英似洞察一切,说:推我进去吧。
女使们第三次热菜摆桌,自堂内鱼贯而出,一簇人分成两行,为其让开道。
燕姒将轮椅推转,调换方向。
于红英道:不等了,想必是有事绊在宫里了,我们先吃。
燕姒闻言彻底松了口气,推着于红英往堂屋里走,忽听背后传来跑步声,门房兴高采烈地边跑边通报。
侯爷回府了!
堂外刚立好的女使们,再次忙碌起来,院中脚步声乱中有序,有老者大笑着接近。
燕姒霎时顿住脚,整个人如同被拉成一张满弓。
于红英笑问:怎么,不敢转身了?
燕姒闻言,咬牙把着椅背,将轮椅再推回转。
昨夜的雪化去不少,院中余留几大滩水洼,数十名府兵就跟瞧不见似的,一路护行于侯,直接踩过洼泽,将其送到正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