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旁的青年随从早已不悦,压着燕姒的肩,将她推开了一步。
你有何要辩,慢慢说,莫要这般无礼。
我和妹妹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什么周府!燕姒脑中迅速想好对策,字字铿锵说:我们是家中遭了变故,前来投奔亲戚的!求贵人出手相救!
那女子静静立在积雪上,没曾言语。
青年随从说:你们的籍契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不就真相大白?唐国境内,难道还有大户人家敢强抢民女不成?
围观人群见燕姒没有动作,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燕姒假作哽咽道:籍契在来的路上遗失了!我们真的是途经此地。
周郎君听了她满口胡诌,心头火起,愤然道:小丫头片子还敢撒谎!这是我周府家中事,实在不该冒犯到这位姑娘!来人!把她俩给我押回府去!
泯静扶着燕姒,全身打起了哆嗦。
背主出逃,那可是杖毙的过错!
家丁们拿着棍棒,凶神恶煞地上前,鞋底磨在厚厚的雪地上,吱嘎声像是在磨杀人的刀。
被燕姒撞到的女子还是没言语,那青年随从也不再作声,似乎并不打算继续插手这桩闲事,围观路人看得无趣,揶揄了两个出逃丫鬟几句,便要走开。
且慢!燕姒把好竹杖,提高声量道:我能自证清白!
众人顿足,回头朝她看过来。
来拿人的家丁已经走近,燕姒乞求般望向锦衣女子,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蕴含盈盈泪水,是要其生出怜悯。女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负手,与青年随从交换了眼神。
随从心领神会,提剑将燕姒和泯静挡在身后。
天寒地冻,她们在大街上一路奔逃,后背的里衣被汗水沁湿,静止下来站了这许久,燕姒便觉得里衣贴在背上,凉透心底,且四肢虚软,目中晕眩,一时间浑身难受极了。
可她要是现在撑不住,周郎君不会拿她如何,但泯静定没有个好下场。
燕姒强打起精神,理清思路,很是诚然地道:这位郎君说,我和妹妹是他家中奴婢,监守自盗窃取了他家财物,但我们流落此地,身上并无银钱,请问诸位!我们窃了什么?他分明是见色起意!
她说着,摊开手。
手中除了一柄枯黄的竹杖,再无它物。
周郎君离她约莫有一丈之远,经她诘问,一时之间张了口也没能吐不出反驳的话。
围观人群里有本地人瞧出端倪,高声笑话道:周郎君该不会真是强抢民女吧?周夫人这也没走几天呐!
调笑一出,众人都跟着哄闹起来。
到底是不是你府上的丫鬟啊?这看着还像个瘸的,能偷你啥?
周郎君您到是快说说,到底是不是啊?
燕姒笃定周郎君非要捉她是为了交差,那往椋都的信已然送出去了,若忠义侯府责问,周府担不起此等大罪。
而周郎君是个急脾气,经不得一点敲打,也忍不下旁人激他。
燕姒鼓动响水郡本地人取笑,就等他急眼。
起哄声越来越高。
有人道:瞧着是两个姿色上好的姑娘,周家夫人这么多年也不肯养小,眼里哪容得沙子,郎君抢回去养得住吗?
又有人附和:对啊,郎君怕是养不住哦!
向来只有周郎君去辱没他人,今日反被燕姒摆了一道丢了大脸,果不其然怒火攻心,他狠狠跺脚,大声嚷道:我有她们的身契!她们的身契在我周府!
泯静听了,吓得脸色发白。
燕姒头疼欲裂,想是今夜受了风寒,而旧伤发作。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必须抓住时机,于是继续道:既然如此!郎君何不立即回府去,取了我姐妹二人的身契来佐证!你在此纠缠,不正是因为拿不出身契来么?
下人的身契握在夫人主君手中,旁人是不知道具体放在何处的,周郎君虽没有燕姒的身契,可燕姒对泯静那丫头一口一个姐妹,咬死了她们是亲人,周郎君拿准这点,暗中得意。
我现在就回府去取!他露出狡黠笑容,转身后,不忘朝家丁交代:把人给我看牢了!
看周郎君志在必得地离开,围观的百姓就少了凑热闹的兴致,毕竟大过年的,天色不早了,雪也越飘越大,人群很快散去了大半。
周府在响水郡北市口,来回需要一盏茶的功夫。燕姒正是要逼他先离开,好让家丁们失去主心骨。
待周郎君走远了,青年随从收剑,燕姒飞快朝锦衣女子行了欠身礼。
若贵人此时救我姐妹二人,我便为贵人治好顽疾。她嗓音婉转清亮,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量,跟前的女子和那青年随从依然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