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曾勇,他站起来手舞足蹈,大喊道:“我把萧将军杀了!公公!是我杀的!你看到没?我把匕首刺进去了!”
他这一喊,众人仿佛惊醒了。
“将军!!”萧家军也不等所谓的军令了,他们冲上去就要将人抓住。
太监也幡然回神,跳起来疯狂喊道:“上!都杀了!一个不留!”他甚至还扬起了腰间的剑,“尚方宝剑在此,把他们都杀了!”
尘土漫天,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恶战。
那沉羌的沙土里全都被染成了红色,直至一指深的地方都还泛着红,沙凹处甚至积起来了一湾血潭。
一眼望去叠在一起的全都是尸体。
夏子午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时,就看到那仿佛地狱般的景象里只有一个活人,那人背对着他,披散着头发,浑身都是血,拿着匕首猛地刺进一具尸体里,拔出刺入,如此反复。
夏子午都不忍心看那景象,尸横遍野,炼狱也不过如此。
他私心希望那背对自己坐着的人会是萧安,可他明知道不是,萧安压根不会有这么瘦弱。
可他还是上前去,想亲眼看看,才能死了这条心。
那人抬起头来,深黑色的发丝已经被血糊在了一起,黏成一簇一簇的,那张陌生普通的脸上也满是鲜血。
他冲夏子午笑了笑,狭长的眼睛里竟是带着兴奋,他说:“夏中卫,劳烦你带兵随我去岐山一趟,同我一起将国师大人接回来。”
夏子午没有应这话,他低头看过去,只见那被反复虐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萧安,那尸体已经割成了好几部分,胸腔往下、腹部截止……
夏子午没忍住闭上了眼,他不敢想,那么短的匕首,一下又一下,这得是划开了多少次,才能将人分割开。
“找几个人挖坟埋了吧。”夏子午冲自己手下吩咐道。
“夏中卫,这恐怕不行吧。”那人站起身,“公公是领了旨来的,可他萧安不仅抗旨,甚至还将人杀了,大人若是埋他,恐怕在圣上那边不好交代吧。”
夏子午狠狠地皱起眉头,“萧安,他也是朝廷命官!”
“夏中卫,我知道你同萧安是旧相识,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那不如这样吧,这坟你们可以挖,但这能不能埋,就全看圣上旨意了。”
夏子午此时此刻便恨起了自己的嘴笨,他想若是萧安的话,一定会拿一些歪道理来反驳对方,可他却什么也说不了。
他最终只能懊恼地照这人说的来办。
一阵风吹起沉羌的黄沙,里头满是血的锈味,腥到发臭,沙土上的血多到形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流,一路流到了萧安的尸体处。
谁也没想到,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竟会是这样死在了沉羌沙地,尸骨陈列,无人掩埋。
那一座座挖好的坟,最终也没能等到白骨入土,被血浸染的沙地沉下去形成了洼地,在这几百年的岁月流逝中,养出了鬼血骨……
第99章恶鬼道(四)
夏子午遣人带回去萧安已死的消息,他极力想遮盖萧安的死因,只说他是在沉羌杀山匪时死的,可他封不住所有人的嘴,再加上圣上大怒不让萧安下葬,大家都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无人敢有异议。
倒是坊间伶人多情,惦念萧将军的好,作了一首归来曲,望有天能领萧将军尸骨还乡乡……
长路漫、月光凉
秦淮河、苍野茫
才知何为跋山阻、涉水难
河畔无人喊渡船
谁人愿载我的将军回乡?
家国之事已逝,儿女情长情藏
远方战旗猎响,梦中长枪已断
我的将军啊……
我何时才能带你归乡?
乱葬岗、尸骸泛
红缨飘、战甲凉
才知何为腥风起、灵涂炭
荒野无人应我声声唤
谁人愿认我的将军归乡?
志在四方需放,宜家宜室宜尝
故里炊烟袅袅,归处黄泉无恙
我的将军啊……
我何时才能带你归乡?
……
可即便是这么一首指代不明的曲也引得圣上大怒,严令禁止传唱。
国师大人一日未归,圣上性情就一日比一日恶劣。
所有跟国师有关联的人都苦不堪言,不止丹丘子和逢春生,倒霉催的林谦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事表面上本就因他而起,他自是比别人承受更多圣上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