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让晏临绝望的是,他的父皇说这话的时候,冷静漠然得可怕,那不是一时情绪激动下说出的话,是他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
晏临看着地上被自己摔成一地碎片的茶杯,只觉得那地上满地支离破碎的不是陶瓷,是他自己。
“若是你皇兄还活着,确实轮不到你来坐这太子之位,你同你皇兄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了。”
字字诛心。
“你要学、要思、要虑的东西还多得很,你觉得你还有那个时间委屈么?”圣上面无表情地问他。
晏临眼里含着泪,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他好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他不能委屈!他凭什么又要和他皇兄比,他自生下来就被拿来同皇兄比,所有人都说他不如他皇兄,现如今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同他比!
“今日这般撒泼的事,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圣上冷冷地瞧着他,眼底尽是威压。
晏临被那眼神震慑住了,他经不住后退一步,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仅仅是自己的父皇,更是晏朝的天子,维系自己和他之间的只不过是那微薄的血缘关系,这份关系实在是微弱到不堪一击……
“儿臣明白……”晏临俯下身去,满嘴都是血腥气。
晏临狼狈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荀彧子正好在外面候着,两人都是一愣。
晏临抹了一把眼泪,尴尬地别过脸,一声不吭。
荀彧子看了他一眼,隐隐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他一进去就看到屋里两个太监正在打扫。
圣上叫荀彧子来,就是想跟他聊关于萧御史提起的婚事,想问问他的意思。
荀彧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会同荀畜商量,最终还是要看荀畜的想法。
两人聊着聊着,圣上突然问了荀彧子一句,“太师,你是陪在阿临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也是你对他最为了解,朕……待他是不是太过严厉些了,又或者说……他本来就不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荀彧子眼底微闪,“圣上多虑了,殿下兴许只是现在年纪尚小,还不能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
圣上却只是摇摇头,长叹了口气,“朕常说用人应当因人制宜,可在阿临身上,朕却时常觉得自己太激进了,他现如今这样完全是不够的,日后怎么能担起整个晏朝?太师……”
圣上看着荀彧子,眼神里全然是对整个晏朝未来的迷茫,“朕实在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让阿临来坐这个位置就是个错误。”
这话让荀彧子眉心一跳,“圣上若是不放心,臣可以为圣上占卜一卦……”
那一卦的结果无疑是好的,可圣上却偏偏还是疑虑深重,甚至提出要炼丹药延长寿命的想法,让荀彧子抓紧时间去办。
丹丘子和逢春生便是因着这个原因入宫的。
荀彧子嗅到了一丝危机,他远比晏临更敏锐,更能察觉到朝局之上的变化。
在一天夜里,荀彧子去见了晏临。
晏临有些诧异,“太师,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么?”
荀彧子看着他,那眼神让他觉得陌生。
“殿下,你信不信我?”荀彧子问。
晏临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太师……在这皇宫之中,我唯一能信的人便是你了……”
荀彧子点点头,“你自小便是我陪着长大的,我在这宫中唯一能倚仗的人也便是你了。”
他说着向晏临逼近一步,“太子殿下,此下情况危机,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危机?”晏临疑惑地皱起眉,不明白太师口中的危机是什么意思。
“圣上欲废太子。”荀彧子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咬牙从唇舌里翻出来。
晏临骇了一跳,第一反应先是摇头,“太师,这不可能的。”
荀彧子笑了笑,“不可能?殿下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我……”晏临心里也有几分发虚,“我是圣上唯一的儿子,他若是废了我,还能有谁坐上那个位置?”
“圣上如今年纪大了,却开始求丹问药,证明他实在是不放心你。”晏临朝他步步逼近,“前不久,他还下令召见了好几个藩王之子,这意味着什么,殿下难道还不明白么?”
晏临摇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