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微凉的鼻息喷在甘衡颈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到这鬼在他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甘衡……”
这一声唤,直接让甘衡起了鸡皮疙瘩,耳朵尖瞬间就红了,他看不到苛丑的神情,可这声音里的潮湿和情热,却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俩在桌子底下不像是躲人的,像是来偷情的……
甘衡难堪地往后挪了挪,却不想这鬼步步紧逼,顺着他就爬了过来。
他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艳鬼缠身”了。
只是他们一人一鬼,这动静委实大了点,下一秒,供桌的桌布被猛地掀起来。
供桌底下的景象实在是……
甘衡坐在地上,苛丑俯身撑在他上面……
甘衡对上鹤山道人意外不明的视线,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坚强,朝他僵硬地露了一个笑脸:“这么巧啊……鹤山道人……”
鹤山道人眉毛一挑:“两位施主真是……挺有闲情雅致啊……”
他说着目光又看了看供桌上面,“在这……”
甘衡忙不迭从桌底下爬出来,“哈哈哈……误会误会……”
鹤山道人袖着手不动声色地问:“那两位施主在这是在干嘛?”
甘衡一僵,好像干嘛都不合适,他看了眼才从桌底爬出来的苛丑,心一横,张嘴就道:“既然已经都让道人撞破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鹤山道人看着他,苛丑也看着他。
甘衡不敢去看苛丑的眼神,他看向鹤山道人,一副愁苦模样:“道人也知道的……这种事不敢让外人知道……所以我们……也只能偷偷的……嗯……嗯……”
甘衡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虾子,彻底红温了,“嗯”了半天实在是憋不出下文。
鹤山道人神情微动,但是还是不太理解地转头看了看周围,“所以……在这?”
甘衡豁出去般,木着脸一派死感,“嗯……没有人……还刺激……”
鹤山道人:“……”
“我知道这是大不敬!多有叨扰!多有得罪!我们这就走!”甘衡连连认错,拉着苛丑就试图离开。
“慢着。”鹤山道人出声叫住了他们。
甘衡愣在那,被鹤山道人的视线注视得有些头皮发麻,他直觉这人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果不其然。
“两位施主……这供奉的牌位上的字……是不是已经看过了?”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一派从容。
甘衡尴尬地笑了笑,“哎呦没注意,这牌位上还刻着字呢?”
“是啊,刻着在呢,尊者丹丘子之位。”鹤山道人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甘衡脸上的笑容就僵住,看来这小道人是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揭过此事了。
甘衡转过身来,也不装了,他直接了当地问:“这长生殿里供奉活人牌位是个什么道理?又或者说……”
夜风袭来,吹得满殿的烛火乱晃,明明是庄严肃穆的道观,此刻却犹如鬼影交叠。
甘衡看着鹤山道人:“丹丘道长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鹤山道人闻言大笑起来,那两颗虎牙让他看起来分外纯净无害,他垂着眼看着供桌上的牌位,轻声道:“道长的大限……不是还未到,是早已经过了,现如今不过是我在吊着他的命罢了……”
甘衡蹙着眉,“生老病死,因果循环,你何必做这些?”
谁知道鹤山道人听到这话,瞬间就愤怒了,“生老病死?好一个生老病死!谁该生?谁又该死?因果循环?怎么个循环法?”
他说着说着打量着甘衡冷笑了一声:“同你这般死后轮回再来么?可你还是你么?你现如今又是谁呢?大人。”
最后“大人”两个字说得极为讽刺。
甘衡沉默了,鹤山道人这话,也直白地戳到了他。
“我们修道之人,只求此生此世,不问来世之事。”鹤山四下观赏着自己一手建起来的长生殿,眼底全是希冀,“只要我想,我可以将丹丘子这命一直续下去,如今只是疫病,后头还可以是虫灾,再紧接着是恶灵……”
鹤山道人说到这,嘴角咧着笑容,两颗明晃晃的虎牙露出来,“我活多久,丹丘子便活多久,这辈子永远相伴,他永远离不开我。”
甘衡被他这话说得心惊,这里头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先确认了一句:“这吴昌城的疫病果真是你造成的?”
“你没尝出来么?那道观的山泉水,我不过是在里面下了点药罢了。”
苛丑一听这话,气急了跳出来:“该死!竟是你在那水里下药了!!”
甘衡连忙安抚地拍了拍,“我就说你是被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