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衡心颤,没忍住说了一句:“道长,你先别急……”道长抗不抗得住晕过去第二次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扛不住,太费心脏了。
丹丘道长这才缓了口气,缓缓地合了片刻眼,问他:“小施主……从哪儿来的?”
甘衡:“岐山。”
丹丘道长又问:“是往奉先城去的?”
甘衡点点头。
丹丘道长睁开眼,混浊苍老的眼底隐隐含着泪,他神情悲怆地抬手,掐指算了半天,最终悲凉哽咽道:“命数如此啊……”
甘衡和鹤山道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丹丘道长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鹤山道人:“道长,你这是算到了什么?”
丹丘道长却只是摇摇头,他又细细端详了甘衡片刻,言辞恳切道:“此行奉先,万望珍重。”
甘衡一愣,这才见面第一次的人便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突然想到他从岐山离开时,那个不认识的女鬼也是瞧着他,说要他下山之后一路平安。
他不由地追问:“道长……能说具体些么?”
丹丘道长垂下眼,沉默了几息,而后伸手点在了甘衡眉间,“梦来……”
那一瞬甘衡只觉得自己被抽离了,起先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有人一声唤。
“丹丘子!”
甘衡猛地一惊,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丹丘道长的意识里,这是丹丘道长的记忆,现如今入梦,是在同他共享记忆呢。
这时候的丹丘子也不过才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同三百多岁油尽灯枯的老人关联到一起,实在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还坐在这呢?岐山的大人都已经被请回来了。”唤丹丘子的那人,两人穿着打扮相似,看起来也是相仿的年纪。
“请回来的?”丹丘子有些错愕。
那人就朝他挤眉弄眼,耸了耸肩,“嗐,都心知肚明呢,哪里是还能请回来的。”他说着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有旁人,这才凑到丹丘子耳边道:“我听说那岐山上的血都从山顶流到山脚下了……”
只一句话就让丹丘子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请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只是这些旁的就不该是我们能操心的了,快些算你的卦吧。”那人催促他。
“春生……”丹丘子抬头看着这敞亮广阔的大殿,地上铺的都是光可照人的金砖,他说:“我倒是不希望这位大人回来,我总疑心……”
逢春生听他这话就笑,他伸手掐了丹丘子的鼻子一把,“你疑心什么?你那巴掌大点的心倒是还操心起别人了?”
丹丘子皱了皱鼻子,嫌他捏得有几分痒,“你忘了师傅是怎么死的了么?”
逢春生一听这话,眼底神色也黯淡了,“你何苦记这些,我们能把自己过好就很不容易了。”
丹丘子点点头,也上前开始帮衬他烧丹炉,只是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怕哪一天,那位大人也被活活逼死了……”
仿若一语成谶。
甘衡眼前画面一转,就看到是一个下雨天,阴雨绵绵,像剪不断的线,天际黑压压一片,压抑阴沉,就好像预示着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丹丘子!”逢春生浑身湿淋淋地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
“快!把占星的东西都准备好!”逢春生大喜,激动得握着丹丘子的手都在抖。
丹丘子闻言也不多问,急忙去整理占卜的用具。
两人就这样提着箱子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雨里奔行。
逢春生掩不住欢喜,隔着大雨还冲丹丘子喊道:“我也没想到大人会突然提出要占卜了!还是在摘星楼里!”
雨势太大,丹丘子听到的话音也断断续续的,他就听到了话尾的“摘星楼”三个字。
然后丹丘子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逢春生察觉到他停下来,不解地皱眉问他:“愣着干嘛?快走啊!可别让陛下等久了。”
可丹丘子却只是摇头,他抱着箱子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逢春生皱着眉,正想说他两句,这都什么紧急关头了,还耍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