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推门而入,呈上一封拜帖。
“管事,瑞菀布庄派人送来帖子,想与咱们谈笔生意。”
安亭正为大小姐的事心烦意乱,下意识就要挥手回绝。可不知为何,指尖在触到拜帖的瞬间,竟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她眼帘一掀。
——瑞菀布庄欲与谢家合作,特地送来十匹秋水缎作为样品。
她捻着拜帖沉吟不语。
瑞菀是近年来江南崛起最快的布庄,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从不需要倚仗任何家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示好,实在蹊跷。
“验货。”她终于放下茶盏。
十匹秋水缎在雅间里徐徐铺开,似秋水凝光。
饶是心事重重,安亭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
她细细摩挲着缎面,指尖忽然在某一匹的夹层处触到细微的凹凸,不仔细感受几乎察觉不到。
安亭不动声色地继续查验,又在其他两匹的相同位置摸到了相似的痕迹。这些印记分布得颇有规律,像是刻意留下的暗号。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合作之事容后再议。”她猝然起身,“备车,回府。”
心腹满脸诧异:“可是大小姐……”
“不必查了。”安亭望向窗外,雨丝已经织成密密的帘幕,“我正好早些回去禀告家主,大小姐……凶多吉少。”
……
晌午过后,付纪食铺的生意暂告一段落。付见煦一边收拾着灶台,心里却早已飞到了西街的牛马市。
与付知晓约好了,几人正要一同出门,店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急匆匆闯进店来,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在擦桌的郝红身上。
“好你个丫头!”妇人声音发颤,上前就拉住郝红的手臂,“一声不响就跑出来,这些日子连个音信都没有,你可知道俺有多担心?”
郝红低着头,任由母亲周梅拍打她的手臂,眼眶渐渐红了,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付见煦下意识握紧了纪小雨的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纪小雨轻轻摇头,示意先看看情况。
周大丫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周姨,有话好好说。大红在我们这儿挺好的,东家待我们都不薄。”
周梅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付见煦和纪小雨,情绪稍缓,但抓着女儿的手仍不肯松开。
“要不,去我们住处慢慢说?”周大丫提议道,目光征询地看向付见煦。
付见煦连忙点头:“对对,正好我们要去西街。”
郝红抬眼看了看付见煦,眼神里满是歉意。付见煦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不必在意。
午后骤雨初歇,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付知晓望着那对母女的背影,压低声音:“牛车的事,改日再看也不迟。”
纪小雨的目光却轻声道:“晓姐不必担心。我瞧那位婶子眼里全是关切,做不得假。定是真心疼大红姐的,许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才闹了误会。今日既找来了,说开了就好。”
付见煦在一旁连连点头,觉得小姑娘说得在理。
“那……我们还去看牛车吗?”她迟疑地问。
纪小雨含笑点头。付见煦又望了眼前方那对凑得很近、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的母女,终于也点了点头:“好。”
到了新铺子,几人分开时,郝红又一次郑重地向纪小雨和付见煦道谢。
付见煦连忙摆手,脸上有些发热:“哪里用得着这样一谢再谢的?”她实在不习惯这般郑重的场面,当即拉住纪小雨的手,“走,我们看牛车去。”
等她们离开,周梅跟着女儿和周大丫走进后院。
“你们东家,年纪这么轻?”周梅打量着四周,忍不住问。
郝红心里还堵着,只低低“嗯”了一声。
周大丫笑着接话:“周姨,您别看她年纪小,手艺可好了!俺们当初在码头做工时认识的,这妹子能干着呢。”
周梅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在整洁的小院里转了一圈。她本想挑些毛病,可这屋子虽简朴,却收拾得干净妥帖,比家里郝红的那间柴房确实强上不少。
“在外头待了这些天,也该回家了。”周梅放缓了语气。
郝红抿着嘴不吭声。
“不光是娘,你爹、你弟弟也都惦记着你。”周梅又补了一句。
这话像火星溅进了油锅,郝红猛地抬起头:“惦记俺?真惦记俺,会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
周梅一时语塞:“……这不是知道你在大丫这儿嘛……”
郝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