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看向邢禹:“小禹,医生说了,如果治不好……乐乐,他就,他就,小禹,有些事是阿姨没做好,我和你道歉。”
“阿姨也知道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乐乐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也是你的亲弟弟,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邢夫人声音哽咽,微微仰头看他,眼里含着水光:“小禹,就当阿姨求求你好不好,救救乐乐,他才二十岁,还这么小,他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你救救他好不好。”
邢禹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份真切的,走投无路的痛苦。
这份痛苦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道德绑架的窒息感。
邢枭树气得不行,好说歹说,这大儿子还是和前妻一样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找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幸的大儿子。
邢枭树压了压脾气,还算温和道:“我自认为做得够好了吧,该给你的全都给你了,且只多不少,你到底有什么怨气,难道就因为当年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目光如炬,在一嚣张一冷漠的两位青年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邢禹脸上:
“你扪心自问,我的反对有错吗,当年你们还是学生,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事吗,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怨恨到现在,连救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意,我们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等不到邢禹回答,他点点头:“行,就当我有错,你要真不满,我现在就可以补偿你。”
两人轮番轰炸,楚北翎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很想说一句真不要脸。
可他一直忍着没有说话,这件事,他不能替邢禹决定,哪怕他再不爽。
但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喷。
刚说了一个字,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开口。
邢佳乐:“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爸妈他们其实都很想你回家,我以前做得确实很过分,你不想原谅我也没事,可我们究竟是一家人,我们都很想你,你别不回家。”
楚北翎闻言,轻嗤一声,“几百年的西湖龙井都没有你茶香四溢。”
邢佳乐面色一变。
“现在知道是亲弟弟,现在想起来是一家人了,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不知道自己错了?”
楚北翎一针见血道:“病了,需要了,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知道要好好说话,要道歉了!恶不恶心,虚不虚伪?”
他的‘恶心与虚伪’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散病房内所有带着道德绑架的虚情。
在场三个人,脸色难看到变形。
邢枭树一直压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不在维持那副讲道理,低声下气的姿态,脸色铁青,指着楚北翎对邢禹低吼:“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一个在你父亲家人面前大放厥词,挑拨家庭关系的外人,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品都堪忧的东西,连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
一直沉默而疲惫,挂机失焦的邢禹,在听到邢枭树用‘东西’形容楚北翎的瞬间,眼神变得冰冷又锐利。
他将楚北翎往后拉了一步,用自己身体挡在前面,直面邢枭树。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家人,请你对我的爱人放尊重一点。”
邢枭树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家人,那生你养你的我,算什么,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邢禹目光扫过他,眼里是积压很久又重新破土而出的荒凉:“在我小时候,你和母亲谁都不肯要我,担心我的出现会破坏你们家庭温馨的时候,我们那点可怜的亲情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还有,你们忘了,除了这条命,其余的,七年前我就已经将所有,结算并双倍还给你们,我已经不欠你了。”
邢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宣判:“无论你们说什么,邢佳乐我是不会救的,他的命是命,我的人生,我的健康,也很重要,我没有义务为这个早就抛弃我的家庭,做任何牺牲。”
邢禹说完,拉着楚北翎转身就走。
“邢禹!”邢枭树在他身后猛地喝道,他的声音因急怒而颤抖,“是,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好,我认,但我生了你,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就凭我给了你这条命,我现在求你,求你救救你弟弟一命,这也不行吗。”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让自己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让你身边的这个人,看着你成为一个冷血到能杀亲的人吗?”
邢禹身体一僵。
楚北翎心沉到谷底,快痛死了,他回眸瞪了邢枭树一眼:“你不能要求一个儿子用生命和未来健康去换另一个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