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没有邢禹的联系方式,没有了过去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他根本找不到邢禹在哪里。
甚至,他都回不了国,又一次被困在新家坡。
这时有人过来敲他的门,门外赵叔叔说:“番番,你还好吗?”
楚北翎缓了缓情绪,打开门说:“赵叔叔,你是过来劝我留下来的!”
“你手受伤了,先包扎一下。”赵琛说。
楚北翎抽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顺手将带着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赵叔叔,你应该劝劝黎总让她少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赵琛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你不是最在意自己的手,先跟我去找医生包扎一下。”
楚北翎躲开;“不用,反正我这双手也不会画画了,在不在意没什么区别。”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别赌气了,先去处理。”赵琛说罢叫了医生过来。
楚北翎和他商量:“赵叔叔,我一周就回来,不会太久,暂时帮我挡一下,行不行?”
赵琛拿来药箱,先替他简单的处理:“你妈妈身体刚恢复没多久,还不太稳定,暂时留在这里吧。”他劝道:“五年过去,你不能保证……”
知道他要说什么,楚北翎直接打断:“邢禹不会。”又道:“你们不能不承认就耗着,找各种借口。”
“番番,如果你妈妈没有又一次被气到犯病,叫医生过来,我不会特意过来劝你。”
赵琛继续说:“再等一两年的,等她彻底稳定下来,好不好,我可以帮你挡,但你妈妈现在这么依赖你,天天要见你,被她发现,你知道的,她只会更生气。”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执意要回去呢。”
“可以。”赵琛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任何决定只要别后悔就行。”
“……”楚北翎笑了。
他回不去,他刚刚不过是提了一句要回国,两人争吵几句,就把病情快要稳定的黎书映再次气到吐血叫医生上门。
那一刻,楚北翎就猜到,自己的坚持,大概率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徒劳而已。
21岁的他,依旧不能放任不顾黎书映的情绪,让她病情重新加重。
因为那是他的妈妈。
所以他回不去。
那天下午的夕阳和他们在西湖边分开那天一样,残阳如血,血染整个天际,像是能吞掉一切。
楚北翎坐在阳台看着不远处的海岸线,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晚上酒,发了一整夜的呆。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几缕阳光从遥远的天际线露出来,天空呈现清冷的蓝色。
被迫与过去断联、再也无法画画、又一次放弃邢禹的自责、以及红酒,所有后劲一块上来。
一直到2022年12月7日小茄子出生后的第一年,黎书映情绪稳定,身体稳定,楚北翎在家中收拾旧物,他打算从家里搬出去,给他们一家三口腾位置。
新加坡的雨下的毫无征兆,像梅雨季节的杭州,潮气永远蒸发不掉散在空气之中。
又潮湿又闷热又黏腻。
难受得要命。
楚北翎伸手拍掉纸箱上沉积的灰尘,将纸箱掀开——
大片的蓝色从视网膜烧进大脑。
他愣在原地。
楚北翎怎么都没想到,当年那副被钛白覆盖变成混沌一片灰蓝的《凝望》会在多年后,浮现出显眼醒目——邢禹的人像。
当年这幅画是《凝望》的第一版,因他没能藏住自己的心思,从而操作失误,让这画几乎报废,所以他花了两天两夜重新赶工了一幅去参加毕加索大赛。
而这一幅《凝望》被他丢进储藏室。
当年从闸弄口搬来新加坡,由搬家公司全权处理,他们未曾经手。
楚北翎怎么都没想到,这幅画会就这样闯进他视野里,更没想到曾经被钛白覆盖的钻蓝渗透出来。
邢禹彻底变成这画的主体、中心——
原先的一家三口早已消失。
而他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邢禹。
楚北翎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他很少哭,几乎不哭,也快没有哭这个功能,黎书映不允许他哭,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考试失利被卖到蓝胖子他没哭,被怀疑被批评他没哭,被发现和邢禹关系被迫放弃邢禹他没哭,发消息给邢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没哭,再也不能画画了,他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