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人此刻正微微低下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披风的系带,动作轻和地在他的锁骨前编了一个结,眉眼温静平和,宛如冬日的和煦日光。
“就和之前你撞过来时一样,在还没有搞清到底是谁撞了谁前,你也下意识对我道了歉。”
系好带子,沈长冀收回了手,“是以前经常发生类似的情况吗?不管是谁对谁错,最后都是你承担所有责任。”
青令的鼻子猛地一酸。
那一刻,他几乎都要以为沈长冀知晓自己在冷宫的一切。
可马上,青令就意识到这不可能。
面向无数百姓敬仰,辅治这浩荡天下而日理万机的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有空注意到身后荒寂的冷宫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东西的生平过往呢?
是他僭越了。
“没、没有的……”青令磕磕碰碰地回,头愈发往厚实温暖的披风里缩,愈发衬得那巴掌大的脸又小又可怜。
而青令身为中庸,闻不到信香的存在,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动作在天乾的眼中而言,意味着什么。
看着对方正无意识地往浸满自己的信香里披风里躲,像是极依赖信任那披风的样子,那沈长冀的胸腔里似有什么在膨胀,袖子下的一根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
天乾原本正要涌出狂热的眼神,在看到青令怯弱不安的表情时,又马上被什么束缚住。
沈长冀悄悄咬紧后槽牙。
还不到时候,等一等,再等一等。
而低着头的青令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凝望着自己的眼神变化,踌躇不决着,最终鼓起勇气,舌头打结般道:“太子殿下,前日湖边,还有昨日废殿之中,若没有您,我肯定活不到如今,青令无以为报,只能……”
咬了咬牙,青令像终于决定了般,眼一闭,提起披风下摆,弯曲膝盖,便直直腰跪下去。
可他的膝盖没有沾到雪地。
“不用如此。”
青令被一双大掌扶起来,仰头便看见沈长冀温和地道:“其实我也有过错。作为嫡亲兄长,是我没有没有约束好元聿,害得你掉进冰湖,之后又让他寻仇于你,此事我也有三分过错。”
青令呆住了。
这辈子还没有听谁对自己道过歉,因为他从来都是那个被欺负,被要为对方过错道歉的对象。
而现在有人竟然对他公开承认他的错误,是他没有约束教导好亲弟,才让自己受了委屈与欺负。
尤其是,对方还是堂堂太子殿下。
青令觉得自己脑袋都有点晕,心都吊起来,结结巴巴:“您怎么能对我道歉,我只是,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混淆皇族血脉的孽种罢了……
“青令。”
沈长冀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之中似乎藏着一丝心疼。
他说:“不论你的身份到底如何,我以后都会是你的‘皇兄’。”
第12章
“是青令吗?怎么才回来?”
梅嬷嬷的声音让偷偷摸摸进门的青令下意识别过身,迅速藏起怀里的披风,紧张地回:“嬷嬷,是我……”
但马上,青令就反应过来梅嬷嬷根本看不见,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沈长冀只送他到家门,并未进来,等对方离去,青令才意识到身上还披着对方的披风,要还也来不及了。
看着那华贵的披风,青令最后只能抱了回去。
“今天出去怎么比平时久了那么多?”
梅嬷嬷突然问:“是路上见了什么人吗?”
青令举起篮子的手猛地一抖。
那一刻,青令甚至以为梅嬷嬷根本没有失明。
可回头对上的那一双浑浊失焦的双瞳,又告诉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但马上,青令的心头还是涌起了巨大的负罪感。
对方一直记挂着对方曾经反复叮咛自己,不能与沈氏皇族有太多牵扯,可这几天,他不仅与十皇子沈元聿结了仇,甚至喊了沈长冀一声“皇兄”。
怀里温暖柔软的披风也一下子烫起手来。
青令心虚解释说:“因为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小李御医,因为我之前没有去拿药,所以他专门把药送了过来……”
一边说,青令一边观察梅嬷嬷的反应,听到对方轻轻“嗯”了一声后,悬着的心才放下。
又忙了一下午,等到夜色漫起,青令才回到自己房间,小心将披风折好。
手指停留在那厚实柔软的布料上,温暖的触感让青令不禁回想到那温润的嗓音耳语。